畹町 　　昆明 　　楚雄 　　大理 　　保山 　　腾冲 　　龙陵 　　潞西 　　从海口至昆明，从昆明至祥云县云南驿、保山、惠通桥、腾冲，在纪念南侨机工（即具有熟练驾车和维修技术的南洋华侨）归国抗日70周年之际，海南日报重走滇缅公路采访小组一路千里追寻，渴望能透过已经远去的时光，打开历史的记忆之门，寻找到曾经在滇缅公路上为中华民族浴血奋战的800多名海南南侨机工的身影和故事。每至一处，看到特定时代下南侨机工的悲壮与英勇，忍不住潸然泪下。石头做成的浮雕摸上去粗糙冰凉，却承载着南侨机工洒下的热血；书写南侨机工历史的纸张轻薄易碎，却承载着南侨机工永恒深厚的爱国情愫。 　　我们寻访到的远不及真实历史之万一，800多琼籍南洋华侨机工的爱国精神绝对伟大、光荣而壮美！ 　　文\海南日报记者 范南虹 梁昆　　图\海南日报记者 李幸璜 　　滇缅公路零公里处，其实是当年南侨机工运输抗日物资的终点站。滇缅公路由此出发，南侨机工爱国精神和行动却从南洋就出发了！ 　　3000多名南侨机工中有800多名海南华侨 　　2009年3月2日下午5时，云南昆明，春日正暖。昆明汽车客运西站，海南日报重走滇缅公路采访小组寻访到了设在此地的“滇缅公路零公里处纪念碑”。纪念碑是一巨大的青石碾，掩映绿化带中，不甚显眼。碑文记载，从1937年冬至1938年8月，云南男丁妇孺20余万人，用铁锹、锄头、簸箕等原始工具，在悬崖峭壁上历时9月死伤逾万，凿出959.4公里的滇缅公路中国境内路段。 　　采访小组也由此出发，沿滇缅公路寻访海南南侨机工曾经战斗生活过的地方。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侵略者占领我东北三省；1937年，“七·七”芦沟桥事变，至此，中国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国家有难，民族蒙耻，海外华侨心悬祖国，他们纷纷成立“服务”、“救济”、“筹赈会”这样的民间组织，以慈善社团名义抗日救国。 　　今年91岁的海南南侨机工罗开瑚家住昆明，距“滇缅公路零公里处”不远。罗老告诉海南日报记者，“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日寇策动大举侵华，南洋华侨们全都义愤填膺，常聚论国事，年轻气盛的罗老也反复和同伴讨论如何才能报效国家。“芦沟桥事变后，紧接着上海爆发淞沪战争，华侨们更关心国家战事了。”  　　抗战时期的中国工业基础薄弱，战争用的武器、辎重均由国外购进，或靠国际援助。而当时滇缅战场作为中国抗战主战场，连通国际救援通道的滇越铁路已被日军切断，中国一时断了外援，抗战颇为艰难。1938年8月，由20万滇西父老用血肉抢筑的滇缅公路通车，成为中国连通国际反法西斯阵营的惟一“生命线”，由美国、英国等国家援送的军火、汽车、汽油等抗日物资堆集在缅甸仰光，急需送往中国抗日战场。 　　当时在中国的运输汽车主要是道奇、雪佛莱、福特、欧姆等进口汽车，国内非常缺乏懂得汽车驾驶和维修技术的人员。于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西南运输处致函南侨总会主席陈嘉庚，在南洋代为招募具有熟练驾车和维修技术的华侨回国援助。 　　史料统计，1939年2月至9月，南侨总会从9个国家和地区共招募3193名华侨，其中还有4名乔装成男性的巾帼英雄，组成“南洋华侨机工回国服务团”，分9批回国。罗老说，3193名南侨机工中，原籍海南的有800多人，占四分之一强。“为什么有那么多海南人积极报名？因为家乡当时已经沦陷，我们不愿做亡国奴，我们誓死也要把敌人赶出去！” 　　陈嘉庚《南侨回忆录》一书曾称赞新加坡琼籍工程师王文松：“有一机工在洋十余年，每月收入坡币二百余元，自甘牺牲，并招同伴十余人，带其全副机器前往。”王文松是海南万宁人，在新加坡某英国汽车公司任工程师，他放弃优厚待遇，率领十多位同伴，携带全套修理工具和机器，报名回国，每月仅领30元国币。 　　南侨机工回国后，经昆明潘家湾训练所的短期集训，便先后编入西南运输处属下的十几个大队以及后来专门组建的“华侨运输先锋大队”，奔赴滇缅公路。南侨机工服务的地方很广，遍及四川、贵州、湖南、两广、越南、缅甸仰光等地，主要集中在滇缅公路上。 　　同仇敌忾的决心，驱使800多名海南南侨机工和2000多名战友夜以继日地奔忙，到1942年5月滇缅公路被日军切断前，南侨机工共将45万吨以上的军火物资抢运至昆明，日均运输量超过300吨，支撑着中国抗日的各个战场。中华民族抗日胜利，南侨机工功不可没！ 　　 　　昆明西山公园，南洋华侨机工纪念碑。赤子功勋，永垂不朽！全长1146.1公里的滇缅公路上，直接牺牲的南侨机工达1028人！ 　　一公里滇缅路牺牲一名机工 　　西山公园的春天特别美丽，松柏苍翠静默，青竹修长低首，桃花樱花粉红簇簇。 　　“赤子功勋”！还未走近“南洋华侨机工抗日纪念碑”，四个金色大字已抢入眼帘。纪念碑由云南省人民政府拨款和社会各界，尤其是华侨及南侨机工后代捐款建成。汉白玉建成的南侨机工纪念碑高达9米，碑文写道：“南侨机工不顾个人安危，冒着弥漫的战火，夜以继日地抢运军需辎重及兵员，组装、抢修车辆，培训驾驶、机修人员，滇缅公路沿途山高谷深，地势险恶，道路崎岖，设施简陋，加之敌机狂轰滥炸，路塌桥断，险象丛生。南侨机工历尽千难万险，确保了这条抗日生命线的畅道。……在执行任务中，有1000多人因战火、车祸和疫疾为国捐躯。在滇黔、滇川、广西、湖南公路以及印度阿萨姆邦丁江机场，南侨机工也担负抗日军事运输任务，勋劳卓著……在华侨爱国史上谱写出可歌可泣的壮丽篇章，也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史和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史上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南侨机工抗战纪实》一书统计，直接牺牲在滇缅公路和滇缅战场上的南侨机工有1028人，而间接牺牲和失踪的南侨机工有1800多人，近总数的2/3。 　　这不朽的历史记忆中，有800多琼籍儿女用鲜血和生命书写了滇西抗战史上最为壮丽的篇章！滇缅运输线上，海南南侨机工表现英勇悲壮，有400多琼籍南侨机工长眠在滇缅公路上。原中国远征军上尉王楚英曾夸赞南侨机工后代陈勇之父陈邦兴：“你父亲很勇敢，杀起日本鬼子来眼都不眨一下。” 　　据资料记载，海南籍南侨机工何启凤，在日军占领芒市、龙陵后，前往敌后侦察，被日军发现追击，何只身与敌人搏斗，他宁死不作战俘，用最后一颗子弹开枪自尽，为国捐躯。受陈嘉庚盛赞的王文松在抗战胜利前的一天，因车祸殉职。 　　“从太平埠回国的30多个海南老乡只剩我一人。”罗开瑚说，战况惨烈，滇缅公路险阻难行，日军又出动飞机轰炸。不仅是战事，还要面临瘴疠、自然灾害、疾病、交通事故等多种生死关卡，南侨机工每天都在用生命闯关。 　　周开定，海南定安人，同在滇缅路上运输军需物资。云南雨季大雨滂沱，抢修建成的滇缅公路，路基不稳，傍路山体没有加固防护，容易出现滑坡及大树倒伏现象。周开定就是在雨季驾车时，一棵倒下的大树 　　———谨以此文献给曾经奋战在滇缅公路上的琼籍机工及全体抗日军民 　　压在了车头。“大树压扁了驾驶室，周开定倒在方向盘上，身体压着汽车喇叭，发出阵阵揪心长鸣。”追忆战友牺牲，罗开瑚仍很伤痛。第二天，得到噩耗的罗开瑚和战友买好棺材，赶去为周开定收敛尸体。 　　“战争无情，每天都有战友牺牲。”对于南侨机工来说，当时头等大事就是抢运军需物资，死亡只是等闲。“我们多运一车枪炮，前方将士就能多杀一批敌人；我们把枪炮早运到一分钟，就能为前方将士赢得更多战机。” 　　也许因无数民族英雄血染过这块土地，纪念碑周围的野花怒放得鲜艳热烈。采来野花敬献纪念碑前，我们深深鞠躬。 　　 　　滇缅公路老路，路旁风物人情舒缓安祥，早已远去了战火硝烟。只是路面依然狭窄不平，险象环生。 　　远去的硝烟 永存的精神 　　随着交通道路快速发展，滇缅路大部分被新修的昆瑞高速路覆盖，已难见旧时容颜。3月3日上午，海南日报采访组从昆明前往保山，途经祥云县云南驿，其间断续走了滇缅公路部分老路；3月4日上午，从保山至腾冲，几乎全程走滇缅公路老路，途中还穿越了有名的高黎贡山。 　　前往云南驿的道路基本保持了滇缅公路旧貌。黄土路面，间杂碎石，石头被车轮碾压得平滑光亮。路两边生长着直径约七八十厘米的桉树，据说仍是1938年修路时种下的。在云南驿村的滇缅公路旁边，树着一块古老的木牌，上面用中英文写着：“滇缅公路 Burma Road”。 　　云南驿曾设有驼峰航线的中转机场，这里还设有二战中印缅战区交通史纪念馆，路边安放着当年修筑滇缅公路的石碾，还有几架飞虎队的飞机。石碾纹路依旧，飞机大多残缺破损，记录战争的残酷。 　　从保山至惠通桥、腾冲，车行320国道。它是滇缅公路的一部分，仅在原路基上稍加拓宽，并铺上小石块，以防下雨泥泞路滑，也能看出滇缅公路原貌。 　　320国道绕行于怒江、澜沧江、漾鼻江之侧，某些路段最高落差可达数百米，崎岖险峻，险象环生。由于新建了高等级公路、高速公路，一般汽车很少选择老路。幸得保山市教育局大力支持，为采访小组派出了1970年代就在这一地区跑车的老司机，否则此行难成。 　　车窗外色彩流淌，美景旖旎壮美，在海拔低矮的河谷地带，自然景观恍若海南。生长着芒果、香蕉、甘蔗，以及红艳的木棉。道路边、山林中、沟壑畔，花红柳绿……这是姹紫嫣红的春天！定睛细看，心头寒意涌起，路的一侧紧邻深达数百米甚至上千米的悬崖峭壁，山下河流湍急，路面狭窄且急弯急拐多，稍有闪失，不堪设想…… 　　倒退回70年前，这绝对是一条蛮荒之路，瘴疠笼罩蔓延、事故频仍多发，加上日军狂轰滥炸，南侨机工都随车带着厚木板，以备遇到险恶路段或弹坑随时铺垫，冒险通行，可以说他们每前行一米，都在冒性命之险。但就是这条路，承载起了中华民族兴亡的历史使命。 　　一路上我们寻访、记录；然而，历史久远，我们寻访到的远不及真实历史之万一，800多琼籍南洋华侨机工的爱国精神绝对伟大、光荣而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