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哪，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呀，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嗬……”歌声悠悠，蕴含情意万千。年近耄耋的杜永天哼唱着，把已经开始模糊的视线，投往妻子陈惠华的方向。

　　这首歌，承载着他们在西沙群岛工作生活十余年间给那片土地留下的青春和爱恋。杜永天这一唱，陈惠华这一和，就相濡以沫地过了半个多世纪。

　　以天为被，沙滩为床

　　1956年1月，刚刚从海南财经学校毕业不久的杜永天被安排到海南鸟肥公司担任会计。这听起来是个颇为体面的工作，但年仅19岁的他有点忐忑——那鸟肥公司的所在地，是人迹罕至的西沙群岛。

　　原来，海南农业部门在1955年用1个月的时间考察了西沙群岛的13个岛屿，勘察出岛上的鸟肥蕴藏量高达260多万吨。这一调查报告直接促成了鸟肥公司的成立，而杜永天等人就是第一批被派往西沙群岛采挖鸟肥，支援海南农业生产的。

　　“当时，我和50多个工人、3个卫生员一起，从海口出发到潭门坐船前往永兴岛。那艘当时海南最大的木机船一开就开了30多个小时。”也就是在那艘船上，晕船晕得路也走不动的杜永天邂逅了陈惠华，“她就是那3个卫生员之一，总背着一个药箱。终于看到永兴岛的那一天，船上的人们欢呼雀跃，她笑吟吟地来搀扶我，‘走，去看岛’。”

　　环境之艰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一间房，没有一张床；没有瓜果蔬菜，也没有足够的淡水。因为担心从海南本岛随船带来的白米不够吃，杜永天等人每回煮好饭都要把锅巴刮下晒干收好，留待补给船来迟时泡水煮了填肚子。抽过的烟屁股也舍不得扔，同样收好了等“弹尽粮绝”时又拿出来过过烟瘾。在这样的情况下，青年们白天齐心协力砍树割草盖宿舍，到了晚上就以天为被、沙滩为床，在海风的轻拂中相互鼓励着睡去。

　　岛上的蚊虫蛇鼠不少，敢大喇喇地从熟睡的人身上爬过。杜永天惦记着在船上搀了自己一把的好心姑娘，总在夜里悄悄地为她盖上几片芭蕉叶防寒防身。这些陈惠华并没有察觉，她只记得，只要自己背着药箱到山里给工人看病或包扎，就会有一个模样憨厚的小伙子小跑着来接过药箱，一言不发地跟在后头。

　　孩子取名中南西沙

　　岛上的生活是枯燥的，没有电视、广播、收音机，就连报刊杂志也没有多少。每当夜幕降临，劳作了一天的青年们就聚集到沙滩上，借着永兴岛与生俱来的地势条件，把高处当作舞台，低处当作观众席，自发地上台表演节目。

　　“有唱海南戏的，有表演小品的，也有表演舞蹈节目的。”更多的时候，杜永天会上台给大家唱唱时兴的情歌，《达坂城的姑娘》、《康定情歌》、《十五的月亮》……每当唱起“那里来的姑娘辫子长，两个眼睛真漂亮”，就忍不住在人群里搜寻陈惠华与之对视的目光。

　　再后来，陈惠华从他的“粉丝”变成了搭档，他们排演合唱的《十五的月亮》甚至成为了每有晚会必被工友们点唱的“主打歌”。

　　在这一唱一和中，两颗年轻的心越走越近。1957年3月，他们正式结为夫妻，一罐从海南本岛带来的喜糖，四处分一分就算是给工友们置办的“婚宴”。然而，相比之下，工友们的“回礼”就要珍贵许多。

　　“领导带头把一间小木板房让给我们夫妻，自己搬到集体宿舍和工人们睡在了一起。”说起此事，杜永天仍有感激，在一间茅草屋数人同住、一张旧草席几人共用的永兴岛上，这已经是“最大的优待”。

　　再后来，夫妻俩有了爱情的结晶——1958年、1960年、1961年，他们的三个孩子相继出生。有趣的是，杜永天给他们分别取名为西沙、南沙、中沙。对此，他没有更多解释：“我们的想法很单纯，就是要让孩子们记得，他们出生在祖国的南疆。这是我们的领土，满载我们的荣光。”

　　遗憾的是，由于当时西南中沙群岛还未建立一级政权，孩子们的户口所在地只能填写为“海口市”。但杜永天始终认为，“我的孩子是真正的‘三沙人’，他们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血液里永远流淌着我们‘三沙人’以苦为荣、以岛为家的精神。”

　　时光如驹，58年过去了，杜永天和陈惠华已经不再年轻，二人始终留恋的三沙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自身患有眼疾，妻子身体状况也不适合长途奔波，杜永天携妻子重返三沙去看一看的愿望或许很难实现了。但每每有熟人从三沙回来，他们总要把人叫来聊一聊三沙的变化，聊着聊着，飞扬的五星红旗、崭新的居民社区、笔直的椰林大道就仿佛出现在眼前。

　　“老伴啊，那里有我们的幸福，也有我们的甜。”同忆三沙难忘事，杜永天和陈惠华始终没有放开相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