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11日,第六届鲁迅文学奖揭晓,以思想闻名期刊界的《天涯》成为本届鲁迅文学奖的最大一匹黑马。原发《天涯》的两篇短篇小说(分别是张楚的《良宵》和叶舟的《我的帐篷里有平安》)同时获奖。在微博或微信的朋友圈里,《天涯》杂志的两篇小说文本一时间成为坊间到处被转发的内容。
其实,这些年来,《天涯》杂志在文学上的作为不仅仅是将我们的作者送上了鲁迅文学奖的领奖台,也和一些知名作家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比如莫言老师,他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的三年,每年都会来到海南做评委。后来《天涯》杂志做过一个盘点,莫言曾在《天涯》发表过多篇小说、散文和随笔。
现任中国作家协会主席的铁凝女士在《天涯》改版之初,曾经支持过《天涯》。
与天涯感情最为深厚的女作家是迟子建,她也是当代女作家中在《天涯》发表作品最多的,她早期发表在《天涯》的散文《简朴生活回忆录》是中国散文史上重要的作品,也已经成为她本人的散文代表作品。
近年来,《天涯》陆续发表了汪曾祺、莫言、张志扬、陈嘉映、张承志、张炜、阎连科、苏童、叶兆言、格非、余华、王安忆、方方、秦晖、刘军宁、蔡翔、王晓明、许纪霖等等许多知名作家和学者的重要作品。
史铁生夫妇
因为韩少功和蒋子丹的关系,史铁生成为《天涯》杂志的可持续性较强的朋友和作者。史铁生有很多重要的作品发表在《天涯》杂志上。
首任主编蒋子丹在回忆《天涯》改版初创时期时,曾经写到了史铁生对《天涯》栏目设置的意见:“史铁生看了约稿信之后,对‘作家立场’这个栏目标题很不满意。他说,立场这个词在他看来很有点扎眼,好像要督促人们表态站队似的,容易引起一些不愉快的联想。在我印象中铁生是个温和的人,即使对什么事儿有不同的看法,说起话来也很婉转,可是这一次,他对这个栏目的反感表达得十分清楚和确切,让我感到有点意外……记得当时这些话并没能说服史铁生,后来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创刊号上就把他的一篇《足球内外》给编在这个栏目里了,不知他收到样刊之后是不是曾经有点别扭,倒也没有听到他的‘抗议’。”
不但没有抗议,事实上,因为《天涯》作家立场栏目,不仅仅发表作家的一些随笔性的观点性的文字,也大量发表学者、媒体从业者、自由职业者等对社会热点问题的思考和看法。所以,也基本上避开了史铁生所说,因为立场原因,大家只站一队,或两队。后来,史铁生陆续在《天涯》的“作家立场”里又发表了多篇随笔文字。
2010年最后一天,史铁生离世。《天涯》杂志全体同仁发起全国性的纪念史铁生的活动。在他离世的七天祭日,《天涯》杂志在海口和北京、广州等全国18个城市举行了“史铁生之夜”的缅怀纪念活动。同时,《天涯》杂志面向全国募捐,并上书中国作协,希望能给史铁生塑一个铜像,让史铁生的铜像永远留在北京地坛公园里。因为史铁生的那篇《我与地坛》的散文,几乎成为中国散文的最高峰。
《天涯》杂志社在“史铁生之夜”的当天晚上,共募集到社会捐款26773元人民币。但是,当《天涯》杂志发布新闻后,有企业致电《天涯》杂志社,说是非常敬佩史铁生,希望能全资来修建史铁生先生的铜像。
《天涯》杂志社将捐款,以及为史铁生塑铜像的倡议书,一并交给了中国作协。
史铁生离世后不久,《天涯》杂志主编王雁翎约到了史铁生妻子陈希米的七万余字的长文《让“死”活下去》,在这篇文章里,陈希米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前半生,将她和史铁生的爱情和生死,全都写了出来。《天涯》杂志以前所未有的篇幅,对这篇长文进行了连载。
陈希米的长文在《天涯》发表后,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有读者将陈希米怀念史铁生的这篇长文和巴金的《怀萧珊》相提并论,并说是一九四九年以来最好的怀人散文。
一刘一谢一习习
一本杂志凭借着一己之力,使得一个作家从默默无闻,到瞬间轰动中国文坛,成为一个文化现象,甚至是畅销的作家。这是非常需要眼光和勇气的。
《天涯》杂志做到了这一点。1999年10月出版的第五期杂志,《天涯》将文学放到了头条位置,专题刊发了“刘亮程散文专辑”,并配发了李锐、李陀、方方、南帆、蒋子丹等著名评论家、作家的推荐文章。如此庄重的推荐,如此豪华的评论方阵。一时间,国内文学界为之哗然。湖北《今日名流》杂志随即对刘亮程做了长篇专访;中央电视台“读书时间”以“刘亮程和他的村庄”为题对其作了专访。刘亮程很快便获得了“冯牧文学奖”。
《天涯》成就了刘亮程,同时,刘亮程也成就了《天涯》。因为《天涯》竟然敢于在“头条”的位置大篇幅的发表一个人的散文专辑。于是,全国优秀的散文作者,差不多同时开始轰炸《天涯》。这其中,便有湖南的谢宗玉和甘肃的习习。
《天涯》杂志2001年第二期在“文学”栏目推出了“谢宗玉散文专辑”,这是继刘亮程之后的又一次对个人作品的集中展示。这一次,杂志邀请了史铁生、张炜、迟子建、蒋子丹四位文坛名家给谢宗玉做专题评论。一如刘亮程之前受追捧一样,谢宗玉的南方散文的语言湿度,一时间引起了文坛的关注。坊间,尤其是评论家们在自己的文章里常常以“北刘南谢”,来说中国散文领域,尤其是乡土散文里两个代表性作家。
谢宗玉成为著名散文作家以后,也有了他自己的苦恼。其实,在他散文成名的时候,他已经转向小说创作。然而,一个人的优点有时候也会成为一个人的束缚。不论他写出什么样的小说,大家都不关注,而大家关注的,永远是他的成名作。关于乡土的散文。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谢宗玉一直拒绝写作新的乡土散文,试图冲破荣誉带给他的限制。
果然,谢宗玉因为在公安机关工作,关注中国的现实以及法制问题,也因为这个视角,对于一些影视作品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后来,谢宗玉在《天涯》杂志发表过多篇有关电影的随笔,并有一些电影随笔得到很多读者的喜欢。他终于在让他成名的《天涯》上宣告,他有了新的写作领域。
习习是甘肃的女作家,因为关注日常生活的一些碎片而登上《天涯》杂志。她笔下的那些生动而饱满的日常细节均有超出生活本身的宏大。相比较习习的这种深入生活内部的写作,中国散文领域里那些对宏观乡村甚至是浩荡思想寻找的散文显得空洞。习习也因为《天涯》的多次推介而进入评论家和其他期刊的面前。
张承志
韩少功和张承志、张炜、史铁生四人,在一九九零年代中后期为了抵制娱乐至死的时代病,曾联合起来一起发表了大量的关于重拾精神生活重要性的文章。
也正因为和韩少功的友谊,所以张承志一直是《天涯》重要的作者。2008年,《天涯》给张承志开了一年的专栏。在没有开专栏之前,我在《天涯》杂志的豆瓣小组上征求了一下读者的意见。结果,平时非常安静的小组立即欢呼雀跃起来。张承志老师的粉丝一个个地跳出来,一边鼓掌,一边还点播着他们关心的话题,希望张承志的专栏以后能涉及。
后来校对张承志老师的稿件,才知道,一个好的作家的标准是什么样的。张承志老师的文字是一个字也不能改的。每一次校对张承志的文字,主编会反复嘱咐一句,不要乱改张承志的字。因为张承志老师对自己的文字都是改了又改的。
有一次,校对出张承志老师的一个标点有疑问,邮件发过去问询,张承志老师同意改。这是我们校对他十几篇稿子二十万字唯一确定的疑问。
一个作家对自己的作品修改到别人一个字都不能动的地步,这样的作家少而又少。张承志用自己干净而严谨的文本,教育了我们这些文字编辑。
张承志老师在《天涯》杂志开的专栏名称叫作“红叶作纸”,专栏写了一年多的时间,共有二十万字,全是关于日本的解读和思考的随笔。后来这本书结集为《敬重与惜别》出版,是张承志近年来影响最大的一部作品集。
其他作者
严敬在《天涯》发表作品之前,是海口一家养猪厂的工人。是的,他在小说里也写到过他自己的职业,怎么说呢,他的工作和他的小说有着很大的反差。
严敬的小说有着很高的起点,他曾经大量地阅读西方小说作品,叙事节制,是一个成熟的小说作者。他的作品发表后,有关部门对他的工作现状很是关注。后来在《天涯》的牵线下,严敬将工作调动至一家中学,任办公室文员。从此有了更为舒适的工作和写作环境。
可以这样说,《天涯》改变了严敬的命运。
朱山坡也是从自由来稿里被发现的作者,这个用自己的村庄的名字当作笔名的年轻人,在《天涯》上发表的第一部作品便同时被《小说选刊》和《小说月报》转载。他在《天涯》发的第二部小说《陪夜的女人》不仅同时被多家选刊转载,还入选了当年的小说排行榜,并获得了当年的郁达夫小说奖。作为他的责任编辑的我,有幸一起参加了小说奖的颁奖。
甚至有知名的评论家发表言论称,那一年,因为有了朱山坡等三个人的短篇小说,而成为一个小说的丰年。
朱山坡之前写诗,而后才操持小说,语言便简洁湿润。前不久,他也调任了当地任作协主席,而在此之前,他是公务员,在当地的政府部门做秘书。
文河是一个小公务员,在安徽省某县的环保局上班。他在《天涯》发稿之前,在整个文学圈子里陌生极了。他写一条河的春夏秋冬,以及植物和鸟叫声的远近。他是在大地上行走的记录者,安静而寂寞。他的文字紧贴着他呼吸和生存的小县城和村镇,有着让读者安稳的缓慢。
文河在《天涯》上发表作品以后,很快便得到散文界的注意,且在很多散文类的刊物上发表大量作品。
打工者
王十月、塞壬、郑小琼是最早从《天涯》出发的人,尤其是塞壬,《天涯》在散文新锐榜推荐她以后,她很快便被《人民文学》等杂志盯上。并获得人民文学奖。
《天涯》多次为打工者或者新工人做专题策划,王十月发表在《天涯》上的那篇散文《关卡》,记录了一个时代的沉闷与压抑。他如实地回到自己打工时的工厂,将当年自己所遭遇的尴尬一一描述,将读者也带到了现场,一起感受一个底层打工者被污辱和被损害的生活细节。
郑小琼关注女性打工者的长诗《女工记》在《天涯》发表后,几乎成为广东女工的代言人。郑小琼本人也的确是广东省的人大代表,所以,她的观察和记录,直接能被当地的政府部门知道,也让更多人了解女性打工者这个群体的生存状况。
除了王十月、塞壬和郑小琼以外,天涯还发表过很多打工者的作品,比如阿微木依罗、莫华杰和程鹏。
《天涯》一切以关切中国当下为出发点,所以,对打工者的关注便是对中国当下底层的关注,在这样的注视下,相信不久的将来,九零后的打工者也会登上《天涯》,成为《天涯》的作者,用他们自己的眼睛替《天涯》观察中国当下,记录中国当下。
《天涯》改版的这二十年,是中国快速发展的二十年。所以,《天涯》的作者群也在发生着变化,一群九零后的作者已经很成熟的在《天涯》发表作品。相信不久的以后,《天涯》会在他们中间发现刘亮程,或者谢宗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