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岁岁年年,除夕之夜我们的餐桌少不了父亲做的“海南鸡”“虾米鱿鱼炖萝卜”,母亲做的“红烧肉”“香酥肉”。那是盼了一年的味道。那些年的年夜饭,是需要几天前就开始准备的。鱿鱼需提前浸泡,咯咯叫着的鸡提前买来罩着,定时喂给它几片菜叶,得空就要去看一眼这鸡是否还在鸡笼里站着,闻到鸡屎味没有感到是“臭的”,很开心它还在拉屎,没死。年三十,父母从早就开始忙碌。我们跳前跳后地瞅着那锅台,父母稍一转身,一块炸酥肉到手,跳出厨房与几个小伙伴分享,好香!待所有菜品做好,已是傍晚张灯时。一家人围桌吃起,没有酒、没有饮品。有的只是父母重复的话语:多吃点啊。待饭菜饱足后停下手中的筷子,还要用舌尖把嘴唇上的余香一揽入口。那一刻,父母满脸是足足的乐滋滋呢。
随着生活的越来越富足,近些年的每年春节前,街上大小各异的餐馆提前亮出了“订年夜饭”之醒目字样。我们不甘落后地定制了餐馆的年夜饭。家人在六点钟从不同的地点到达熟悉的餐馆,上菜之后举杯相互说一番祝福之话语,如同参加婚宴一般,菜品没有过多的回味即离席回家。坐在电视前看着电视里的喜庆节目,那感觉是电视里表演的人在过年。难道我们没在过年?这不都春节放假了!抬头看见墙上父母的遗像,即刻明白,哦,是少了舌尖上那有着记忆的味道!
又是一年除夕夜。提前告知我所有的家人,春节的年夜饭在家吃,我做。年夜饭忙起来。提前两天就用清水浸泡鱿鱼,头一天购买好所需物品。年三十一早开始忙碌。“虾米鱿鱼炖萝卜”:泡好的鱿鱼切细、清洗虾米、猪肉丝、几根绿蒜苗切段、白萝卜切细,先武火翻炒再文火炖;“海南鸡”:鲜宰的鸡清洗后抹上一点点盐,稍后用文火煮沸10分钟,捞出用冷水浸泡少许,再放入之前滚烫的鸡汤中煮20分钟,捞起,切块。然后是特香、微甜、没有过多汁的红烧肉……一席菜、大小十余人在家里围成一桌,好热闹。几道菜分别入口,我的姊弟们很是欣喜:“这是爸爸的味道,这是妈妈的味道,尤其是‘海南鸡’,肉嫩,鸡骨里还是红的,真的和爸爸做的一样。”于是乎,久违了的舌尖上的记忆重新回到了餐桌。这一年的年夜饭,吃的时间很长,一锅“虾米鱿鱼炖萝卜”一扫而光。舌尖上的记忆唤起了我们曾经的“年味”。
饮食的确是有记忆的,特别是做饮食的人对其注入了灵魂,餐桌上的饮食就不仅仅是满足肠胃的生理需求。之前,我们一直很朴素的肠胃接受的是“无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忆苦思甜”大锅饭,入口太苦,所以我们一定要珍惜时下之甜;当时虽是按人口定量供给粮食、猪肉、菜油、豆腐等,可我们心里的幸福感是满满
的。记得母亲做饭时在少许的米饭上铺一块白纱布,待蒸汽上来,就搅一碗荞面兑水蒸糕或者一碗包谷面蒸糕。父亲总是争着吃了蒸糕,米饭留给我们姐弟吃。后来物质丰富一些了,父亲做菜非常用心,除了他的家乡菜,还要做云南菜。苦瓜烧出来的汤是鲜的、番茄做好似莲花一朵是美的,嫩鸡一盘上桌鸡头是高昂的、白菜纵横切开茎叶的味道也是不同的——吃饭时,他总是一句话:香!多吃点。那菜的确是香!
舌尖上的记忆是忘不了的。回味的不仅是饭菜喷香,那溢出菜盘之外的味道,才是我真正记住了的。
这种舌尖上的记忆,对于现今人们早已不朴素的肠胃,还会留有记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