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玉器源远流长，西周玉器亦曾大放异彩，公式国出土的玉器再现了西周早中期玉器的历史风貌，其蕴含的“德玉”文化亦是中国传统礼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为让海南人民共飨古玉文化的盛宴，应海口市博物馆之邀，载负着三千年历史风华的公式国玉器，由陕西宝鸡青铜器博物院跋涉千里来到琼岛，于2016年2月26日至5月4日在海口市博物馆展出。
走进市博的承展现场，门口隶书版的展览主题“千年回眸”四个大字赫然映目,精选出的89件公式国墓地出土玉器静卧于展柜中，依据不同的功用、造型和文化内涵被分为“比德如玉”、“佩玉锵锵”、“呦呦鹿鸣”三个单元展览。
古国重现 玉照秦川
从公式国玉器出土到现在，岁月悄然走过了三四十年的春秋。望着这些种类繁多、造型精美的玉器，不禁让观者遐想：它们来自怎样一个物阜民丰、人杰地灵的福地，背后又有多少被岁月遗忘的故事？
公式国玉器的出土地是西北名城宝鸡，秦末刘邦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得以挺进关中，这陈仓便是宝鸡的古称。宝鸡居八百里秦川之上流，其西群山聚合，东面则是沃野千里，其既为炎帝神农的故土，亦是周、秦两朝的发迹之地。这里不仅是闻名中外的“青铜之乡”，亦是先秦玉器重要的出土之地。尤其是周、秦时代的玉器，以其出土数量、种类与精品之丰享誉学界，而公式国玉器更是其中的翘楚。
公式国，一个史籍失载的西周诸侯国，它的神秘面纱被揭开还源于1975年的一次偶然发现。那时正值冬末春初，宝鸡市茹家庄的黄土台塬上，附近村民如往常一样平整土地，修筑梯田。村长杨列挥舞的锄头落地，突然迸出清脆的响声，杨列弯腰察看，发现了一块镂刻着细密花纹的铜疙瘩……宝鸡市文管所的卢连成闻讯后马上前往茹家庄调查,根据散落青铜构件的时代特征，他推测黄土台塬下可能埋藏有西周遗存，消失于历史三千年的古国大门就此被缓缓推开。
由此至1981年，考古工作者接连在宝鸡市纸坊头、竹园沟、茹家庄三处发掘出27座西周墓葬，并出土大批精美的青铜器、玉器与陶器等随葬品。根据对铜器铭文“公式伯”等的释读和考证，最终确定这些墓地便是被史籍所遗忘的公式国所存。（“公式”字也来自这些出土铜器铭文。）
拨开历史的层层面纱，公式国的历史脉络也逐步清晰起来：三千多年前，处于青铜时代的公式国先民由古巴蜀沿鄂西溯汉水而上，长途跋涉至秦岭北麓、渭水以南的川垣沃土，并接受周王室的分封，在此立邦建国。受周文化影响，公式国人创造出了西周早中期具有代表性的玉器文化。这个与神秘的三星堆文化有着某种渊源的部族为能在秦川扎根，采取了与周王室亲族井国联姻等方式巩固地位，但最终仍不免沦为战争的牺牲品，国破家亡，湮没于历史深处。
佩玉锵锵 德音不忘
中国是礼仪之邦，内涵丰富的礼玉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西周时期是我国玉器发展史上的重要阶段，其玉器风格具有明显的礼制用途。“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故君子贵之也。”故玉所表达的“礼”是具备“仁、义、礼、智、信”的谦谦君子之礼。同时西周玉器设计理念独具匠心，纹饰清新流畅，是玉器礼仪性与艺术美的最好表达，公式国礼制玉器正是这个时代玉器发展的缩影。此次展览中具有代表性的公式国礼制玉器有玉璜、玉玦等。
原始渔猎时代，先民喜爱摹仿自然之物，玉璜的造型可能就是摹仿鱼的外形。此次展出的两件鱼形璜，便结合了象生鱼雕的雕琢技艺，造型独特，弧度优美。民间传说商末姜太公曾垂钓于秦川渭水之畔，一日钓得一条红色鲤鱼，剖开鱼腹发现一个玉璜，上面刻有9个篆字：“姬受命吕佐之报于齐。”意思是周文王将受天命请吕尚辅佐，西周灭亡殷商后，姜太公会因功受封于齐地。太公见得此璜，便知后事，于是以后都用空竿钓鱼，只等周文王来寻。此即“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玉璜最早是在祭祀等礼仪场合使用的玉器，“北方声秋，主冬闭藏”。古人礼璜，有秋收冬藏的意思。时至西周，璜又成为组玉佩中主要饰件之一，大多以横向放置的形态与玉管、玉珠等组合成精美的佩饰。
展出的公式国玉玦多为素面，展览中仅1件有两道同心凹弦纹。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两件玉玦形似玉璜，其实原为一整块玉玦，发掘时因原器断裂而分为两个器号，展览者将其组合后一起展出，可谓是“破玦重圆”。展出的玉环可能为商代玉器遗留，因出土于墓主右臂，推测其为臂钏。
“满者为环，缺者玦”。玉玦常成对地出土于死者耳部，主要被用作耳饰。玦又有决断之意，当年楚汉之争的鸿门宴上，谋士范增就曾持玦以示项羽，让其决断杀掉刘邦以除后患。《荀子·大略》中载：“绝人以玦，反绝以环。”意思是说断绝君臣关系时赠以“玦”，重新召回被贬谪的臣属则用“环”。
呦呦鹿鸣 食野之蒿
除却礼制性玉器，公式国象生动物玉雕是本次展览的另一大亮点。自新石器时代起，玉器就被先民赋予了通天礼神的灵性，并被认为能够保护人的肉体和灵魂，因此产生了以玉殓葬的习俗。西周时期，造型生动优美、数量最多的殓葬玉器莫过于各种象生动物玉雕，其琢刻精致，写实性强，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展出的公式国象生动物玉雕中，既有扁平浮雕又有立体圆雕，动物的造型多变、朴拙自然。尤其是扁平浮雕的作品，多取材动物的侧面视角，以外形简练的轮廓线切割，然后浅浮雕出动物身体肌肉的线条，好似剪影一般将动物造型刻画得极为准确。有的昂首前观，有的回首远望，形态灵活生动。玉鹿、玉鱼和玉鸟等是公式国象生玉雕中最富有代表性的作品。
公式国玉鹿代表了其玉器雕刻艺术的最高水平。鹿，是古人崇拜的图腾之一，它神秘的行踪和优美的体态，深得周人的喜爱。同时它又是周人的狩猎对象和宗教仪式中的重要祭物。而一雄多雌的生活习性及鹿角可以脱而复生的现实，又被人们看作具有强大生命力的象征。
公式国墓地出土的玉鹿，形态多样，惟妙惟肖，尤其是回首玉鹿，把鹿的高贵气质与安静优雅的姿态，表现的淋漓尽致，喻其为“转首回眸百媚生”。《诗经·小雅》记有：“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这其中关于鹿的描写折射出丰厚的文化寓意，反映出古代社会生活的特色和风貌。
玉鱼、玉鸟与玉龟是带有宗教信仰色彩的玉雕作品。公式国玉鱼的造型或呈弧形弯曲或是平直窄长，还有一种尖头尖尾。大量玉鱼的出土既是西周渔业繁荣景象的再现，又是与图腾崇拜有关的一种精神寄托。玉鸟作伏卧状，刻画简洁明快。《诗经·商颂·玄鸟》中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之说，印证了古代鸟图腾信仰及“鸟神文化”的特质。古代以鸟为图腾的现象几乎遍及整个世界，先民们将鸟视为神灵动物，幻想借鸟的神力来往于天地之间，并与神灵沟通。玉龟的头、尾部和四肢雕琢精细，两眼圆鼓，背部用砣具阴刻出菱形龟纹，外趴呈爬行状，整体造型活灵活现。龟历来被认作长寿的象征，用龟殓葬，是祈求死者得以永生。
此次由海口市博物馆与宝鸡青铜器博物院联合主办的“千年回眸——宝鸡弓鱼国墓地出土玉器精品展”，再现了一个人与动物和谐共处、农桑经济发达、具有高度礼制文明的古国，并呈现出西周早中期玉器制作的审美取向和历史风貌，为观者带来一场古玉文化的饕餮盛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