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少纳言是美妙无比的日本散文随笔第一人,一位原创意义上的开启者。一个可以对举的例子是,日本长篇小说的创作先行者,《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刚好跟清少纳言同时期,同年代,同为稀世才女和后宫女官。这勾起人们对文章起源及其性别(如果它有性别)的好奇,更愿意把写作的技艺确切无疑地视作一种女性技艺——既然,传说中的诗神和所有司文艺之神都是女神……这实在是日本文学提供给世界的诸多奇迹里一个最有意思的奇迹——还有哪一个种族的文学源头人物概为女性的呢?要去定义日本文学的特质,这个有意思的奇迹不能忽略。
作为一个种族的文学源头人物,清少纳言也照规矩似地被裹以传奇之迷雾,令后人不能确凿其事迹。她那模糊的身世,不知何许的来历,不知所终的结局,除了让人猜测,也让人想象和遐思……《枕草子》是她惟一的作品,可算是古典时代女性文学的代表作,其文章的清新明澈细致优雅,几乎要让人把它的作者视作神仙,要不然,谁又能把那么些日常琐事点化成诗?
那时候,她在宫里,皇后之兄、内大臣伊周送来好大一个纸本,中宫说:“可否用这个写点什么?”又说:“主上说他要抄写一卷《史记》,我可能抄写一本《和歌集》吧!”
清少纳言则说:“若是给了我,就想当成枕头用。”
结果这个纸本果然就赐给了她。于是清少纳言往这个纸本上写了那么多奇妙的和莫名其妙的内容:“我只是将自己心中自然浮起的事仿佛文字游戏似地写了出来。”
这差不多就是《枕草子》的成因,书名的来历和书的内容了。清少纳言在接近用完那“好大一个纸本”时提起这些,担心人们读后会讥讽道:“写出来的比想象的要差。可见其胸中功底了。”然而《枕草子》却成了后世文学想象的一个基地,一根写作标杆,一道测检人们胸中功底的是非题。她在书里接着又说起她的《枕草子》:“我想,它不该混在其他人的著作之中,承受像对待一般作者那样的评价……”实际上呢,人们对待其写作的规格比她希望的还要高!因为她写下的是一本杰作,因为她轻快简丽的笔调“终于泄露了”——“正如和歌中所吟:‘惟有滔滔清泪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