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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5月16日 星期一      报料热线:966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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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仁殿:吴三桂的命运过山车 上
吴三桂
康熙
昭仁殿 祝勇 摄
  故宫从前灯影与人声

  文\本刊特约撰稿 祝勇

  倾国之灾

  康熙十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有两匹快马冲入北京城,穿过一条条街道和漫天飞舞的冰霰,冲向正阳门内。经多识广的北京人一定猜得出,千里之外又出大事了,但没有人猜得出他们带来了怎样的消息,更不会有人知道,入关不到30年的大清国,倾国之灾已近在眼前。

  两匹快马一路奔到兵部衙门前才停下,他们已经马不停蹄,疾驰了十一个昼夜。

  堂吏认出了他们,一位是兵务郎中党务礼,另一位是户都员外萨穆哈。他们是被朝廷派至贵州,备办吴三桂撤藩搬迁所需粮草船只的。他不知他们为何如此急匆匆地赶回北京,只看到他们嘴唇哆嗦着,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堂吏急忙送水过去,看他们喉头一耸一耸地把水吞下去,才慢慢地睁开眼,几乎同时说出一句惊天的消息:

  “吴三桂……反了!”

  我无法想象康熙大帝在宫殿里得知这一消息时的表情,是震惊,是意外,还是愤怒?那一年,康熙才19岁,有一张年轻俊美的面庞,自小在宫殿里长大,使他看上去文弱而俊朗。但后来的历史证明,他是一个经得起大事的人。他8岁登基,14岁亲政,第二年就把权臣鳌拜拿下了。但是此时,他面对的是一个更加凶悍的对手,那就是身经百战的平西王吴三桂。

  那或许是年轻的康熙第一次尝到被背叛的滋味,而且,居然有这么多人背叛他。且不说吴三桂,多尔衮、顺治、康熙三代都未曾亏待他,公元1644年的四月二十二日已卯时分,吴三桂在山海关剃发的那一刻,多尔衮就以顺治皇帝的名义,授予他平西王的称号;康熙元年(公元1662年),康熙又亲自提名,晋封他为亲王,使吴三桂成为得到清朝亲王爵位的第一位汉人,朝廷对他也达到了赏赐的极限。

  那位陕西提督王辅臣,也几乎是康熙最爱惜的将军。三年前,王辅臣准备离开京城前往甘肃平凉上任,康熙舍不得他走,对他说:“朕真想把你留在朝中,朝夕接见。但平凉边庭重地,非你去不可。”后来,康熙又说:“行期已近,朕舍不得你走。上元节就到了,你陪朕看过灯后再走。”临出发那天,康熙突然看见御座边上的一对蟠龙豹尾枪,就对王辅臣说:“此枪是先帝留给朕的。朕每次外出,必把此枪列于马前,为的是不忘先帝。你是先帝之臣,朕是先帝之子。他物不足珍贵,唯把此枪赐给你。你持此枪往镇平凉,见此枪就如见到朕,朕想到留给你的这支枪就如见到你一样。”

  康熙话音未落,王辅臣早已跪倒在地,泪如雨下,久久不能起身。他抽泣着说:“圣恩深重,臣即肝脑涂地,不能稍报万一,敢不竭股肱之烽,以效涓埃!”

  但王辅臣还是反了,跻身在叛乱的队伍中,与朝廷刀兵相向。康熙想必是被这一连串的“不可思议”打懵了。他一心治国,却众叛亲离。那段日子里,他一定在苦苦思忖,倒底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

  午门以深

  当年李自成败亡前,以火烧阿房宫的项羽为榜样,一把火烧了紫禁城。两天后,多尔衮、皇太极的遗孀孝庄皇太后带着七岁的顺治抵达北京,进入紫禁城,看到的只是废墟内部闪烁不定的火焰,和盘旋在上空的几缕青烟。

  这个携带着关外的寒气与杀气的王朝,进宫伊始,就充当了消防队员的角色——不只要灭掉紫禁城里的火,还要灭掉全天下的火。顺治在装饰一新的太和门前颁诏天下,太和门的后面却是一片荒凉、一个破败不堪的巨大废墟,像一个被掏去内脏的遗骸,透着阴森和冰凉。

  这就是大清王朝最初的舞台。

  只有七岁的顺治定鼎燕京,入主紫禁城,祈告天地宗庙社稷,取代了原来的明朝皇帝。他不仅接收了明朝皇帝的权威与荣耀,也将他全部的烦恼照单全收,曾经困扰崇祯皇帝的所有难题,如今同样都堆在顺治皇帝的案头,甚至于,他的处境更加堪忧——黄土高原上的李自成、天府之国的张献忠这两个明朝夙敌依旧对清朝虎视眈眈,此外的南明政权,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他三面受敌,或者说,这个王朝诞生伊始,就处在敌人的包围圈中。

  在收拾这片旧山河的同时,清朝也开始收拾这片残破的宫殿。建筑工地从午门开始,经三大殿,一路蔓延到东西六宫。这一时期,工匠像战场上的将士一样忙碌。在紫禁城的中央,在中轴线上,有成千上万的民夫在劳作。难道这不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行为艺术吗?凡俗而卑微的民夫出现在只有皇帝才能出现的中轴线上,出现在太和殿的中央,甚至出现在摆放龙椅的搭垛上。那搭垛有一个专业的名字,叫做“陛”,实际上是皇帝上下龙椅的木台阶,此时,只有那些身份卑微的民夫才是真正的“陛下”,而皇帝,则只能偏居在紫禁城的一隅,等待着紫禁城的建成。

  巨大的宫殿又重新出现在红墙的内部,与原来的部分严丝合缝。午门,顺治四年建成;乾清宫,顺治十二年(公元1655年)建成,而它的真正完成,则是康熙八年,和太和殿工程一道完工的。康熙在保和殿住到15岁,后来又在武英殿住了一年,自乾清宫重修竣工,康熙就移住到乾清宫昭仁殿,在此度过了他生命中的后50年。

  吴三桂反叛的日子里,康熙就住在昭仁殿。昭仁殿在乾清宫的东侧,虽然与乾清宫相连,紧邻紫禁城中轴线,但在乾清宫这座显赫的寝宫面前,这座面阔三间的小殿还是十分不起眼。今天的游客来到乾清宫,看完了金龙盘旋的御座和御座上方康熙手书的“正大光明”匾,就会穿过龙光门,转到它身后的交泰殿和坤宁宫去。

  公元1644年三月十八,那个雨雪交加的夜晚,崇祯皇帝得知内城已陷的消息,说了声:“大势去矣!”就在昭仁殿,拔剑砍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昭仁公主。康熙没有住在华丽轩昂的乾清宫,而是选择了偏居一隅的昭仁殿,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清朝在四面楚歌中建立,天生就有忧患意识。康熙住在昭仁殿,那里记录着崇祯亡国的历史,有崇祯的提醒,大清王朝才不会重蹈覆辙。

  那时他在昭仁殿里住了仅仅三年。他知道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道理,三年中的每一天,他都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度过的——他每天凌晨四点以前就起床,坐以待旦,以防止帝王的安逸生活会让他趋于庸懒和麻木。

  这样提防着,凶险还是不期而至。

  复仇之刃

  说起大清王朝的开国功臣,恐怕没有一个比得上吴三桂的。

  那不仅仅是因为在公元1644年,统领大明王朝关外兵马的吴三桂背弃了与李自成已经达成的默契,把潮水般大清军队放进关内,导致大明王朝彻底倾覆和李自成的功败垂成,更因为他紧紧咬住败退的李自成穷追猛打,直至将他彻底剿灭,在这之后,又替大清王朝铲除了南明政权,让大清王朝终于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吴三桂从山海关跟随清军一路进关,没有进北京城,就向着李自成败退的方向一路追去了。他没有时间进城,多尔衮也不允许他进城,因为他毕竟是汉人,多尔衮不准他先期进城,当然有他的不放心——万一吴三桂入宫,率先坐在紫禁城的龙椅上,大清岂不是前功尽弃?但吴三桂那时也考虑不了这么多,李自成是他最大的仇人,他不能放走他,他要追上他,亲手把他劈成两半。

  与北京这座城池擦身而过,吴三桂一定会心情复杂地向城墙上方那片污黑的天际望上一眼。他心情黯然,它或许与街巷中那些仓皇无措的市民无关,甚至与那个走投无路的大明皇帝无关,而只关乎一个女人——他耳鬓厮磨的爱妾陈圆圆。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是让他牵挂的了。他的父亲吴襄是被李自成在永平范家店斩首的,首级挑在竹竿上示众;他全家大小34口也在北京二条胡同满门抄斩,一个也没活成;甚至连他的忠诚部属都死了,大明王朝的纲常名教全是一通鬼话,李自成的大顺王朝更是贪婪到丧心病狂,它们都是一丘之貉,都不值得他去效忠。他的心,死了,再也没有什么人需要他牵挂了。假如说还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陈圆圆。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也只有陈圆圆还能牵动他的一缕柔情。那时他一定会想,那个被刘宗敏霸占的陈圆圆,此刻正在何处?大顺军队仓皇逃亡之际,她到底是死,是活?想到这里,一种深刻的绝望与痛楚一定会深深地扯住他的心,让他感到一阵剧烈地痉挛。

  与少帅吴三桂的挺拔凶猛相比,李自成的败亡堪称狼狈。吴三桂像一只老鼠夹子,牢牢地夹住李自成部队的尾巴,让它痛不欲生,又甩不掉它。李自成匆匆涉过无定河,出城才30里,就被吴三桂追上了。那时李自成的队伍带着从宫殿里掳来的物资辎重,还有宫人美女,行动迟缓,于是,李自成传出号令,甩掉那些辎重。

  自从过了无定河,自固安到涿州再到保定,李自成的人马一路上都为吴三桂准备了金银财宝,挂在路边的树枝上,金光闪耀,吸引着吴三桂部下的视线。只有吴三桂目不斜视,他知道,假如被那些财宝引诱,去争抢“战利品”,就会失去宝贵的追击时机。他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犹豫,因为在他眼里,最大的战利品无疑是李自成的那颗人头。

  李自成退出北京那天,是四月三十日清晨。四天后,距定州还差十里,吴三桂就远远地望见了前方的大顺军。大顺军负责断后的部将谷大成也看见身后地平线上飞扬的尘土。尘土渐渐消落的时分,铠甲和兵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奔跑的马蹄声也像海浪一样,一层一层地浮起来。他知道追兵到了,立即掉转马头,让队伍后阵变前阵,准备迎击吴三桂。转眼间,吴三桂的队伍就带着巨大的惯性,冲到谷大成阵中,双方厮杀在一起,仿佛两股混浊的旋涡,互相冲击和缠斗。大顺军疲于奔命,饥寒交迫,归心似箭,一心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早已无心恋战,更重要的是,在山海关,他们早已领教过吴三桂铁骑的厉害,所以吴三桂的骑兵一冲过来,大顺的阵势就乱了,人人自保,各自为战,谷大成大叫着,挥刀劈死了几名临阵退缩的士兵,却依旧制止不了颓败的局势。此时吴三桂已杀红了眼,脖子上青筋暴凸,挥刀斩去别人的头颅犹如斩下地里的高粱棵子,定州北十里的清水铺,已然成了一片屠宰场。

  乱世佳人

  一片兵荒马乱中,陈圆圆就混杂在那群满面血污、衣衫凌乱的女子中。她没有死。从后来的史料推测,李自成下令将吴三桂全家抄斩时,她应该不在北京二条胡同吴宅,而是已被刘宗敏掳至府中,溃逃时,刘宗敏必定是舍不得杀她,就把她和数千女子匆匆带上逃亡之路。吴三桂的队伍杀过来时,陈圆圆一定是远远望见了吴三桂,所以当其他女子们纷纷逃命的时候,她却孤身迎着吴三桂的战旗走去……

  自从吴三桂在山海关听到陈圆圆被刘宗敏霸占,就再也没有得到过陈圆圆的消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陈圆圆被战火、浓烟和死亡一层层地遮挡起来,像一层厚厚的血痂,把他的心紧紧包裹住,让它变冷、变硬,失去了原有的温度和质感,他整个人都变成一个杀人的机器,幽暗、冷酷。所以当陈圆圆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简直无法判断眼下是梦,是幻,还是无须质疑的真实。

  找到陈圆圆,等于让吴三桂找回了那丢失已久的魂。他那颗孤悬已久的心终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有了最初的血流。这一刻他才发现,深埋已久的爱情居然没有泯灭,他渴望这份爱情能让他的灵魂得到一个安歇之所,但陈圆圆终究不是止痛剂,也不是迷幻剂。时间一久,吴三桂心底的那份疼痛就会幽幽地泛上来。

  一个新的问题此时会隐隐地浮上来,把吴三桂的心扯住——被刘宗敏霸占期间,陈圆圆会不会失节?关于这一隐私,我查遍史料,没有找到答案。我想这一秘密一定随着主人进了坟墓,即使时人有记录,也未必靠谱——兵荒马乱,谁会在意一个艺妓的下落呢?而作为当事人,吴三桂和陈圆圆也绝无可能对外人谈及此事。陈圆圆固然曾是吴门名妓,色艺冠时,但中国历史上的名妓展露的通常只是绝技而并非肉体,陈圆圆后来被田弘遇收入府中,也是以歌妓身份供养,便于他结交名士。遇到吴三桂,才两情相许。这份深情,岂容他人染指?因此,他们重逢的喜悦里,一定夹杂着一种深刻的隐痛。我猜想这份疼痛一定折磨着他,撕扯着他,甚至控制着他。最终,那份锥心泣血的疼痛又彻底俘获了他,让他俯首贴耳,驱使他拿起自己的兵刃,继续复仇。

  吴三桂又成为原来的那个吴三桂,他的心被仇恨填满了,只有凶狠而持久的杀戮才能消解这份恨。

  吴三桂披挂好铠甲,又上路了。他不知哪里是终点,或许,只有李自成的死路,才是此行的终点。他不知道,他估计得太保守了。这条路越走越长,他出大同,渡黄河,取榆林,逼延安,李自成丢了根据地,拔营南下,奔向湖北,吴三桂咬住不放,击溃刘宗敏、田见秀五千步骑兵,生擒了刘宗敏、宋献策,把李自成一步步逼入九宫山的死地。

  李自成死后,仇恨也并没有在他的心中泯灭。他为这仇恨寻找新的猎物,那就是南明王朝的末代皇帝朱由榔。此时,朱由榔已是南明政权的第四代领导核心(前三代分别是弘光政权、隆武政权、鲁王监国政权),而那个以明为号的国度,依旧延续着它从前的黑暗。或许正是这一点,使得吴三桂的背叛有了理直气壮的理由。

  永历带着他的一班文武狼狈逃向云南,进入昆明。但没有多久,清军就像奔涌的洪水,尾随而至。永历无路可退,只好越过国境,逃往缅甸。他带着他王朝的人马和百姓刚出昆明城西的碧鸡关,人马就拥挤踩踏,哭声震天,永历不禁下令停车,站起身来,扶住黔国公沐天波的肩头,回首眺望昆明宫阙,一行热泪滚涌而出。

  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年仅24岁的顺治皇帝辞世,康熙登基,永历的命运,不会因清朝皇帝的变化而有丝毫的改变。十二月初二,日已西沉,丛林笼罩在一片薄暮中。走投无路的永历,连同太后、皇后,依次坐上缅甸官员备好的轿子,向河岸走去。大约行了五里,就到了河岸,永历看见有几只船早在那里等候,就下轿登舟。船启动了,风从丛林里钻出来,在他耳边拂过,声音凄厉。这时天完全黑了下来,周遭什么也看不见,永历也不知船往哪里去。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涉水来到永历船前,背上永历就走。永历问来者何人,他说:“臣是平西王前锋高得捷。”永历语气平缓地说:“平西王吴三桂吧!现在已到这里吗?”没有沉默不语,四周转来他行走时哗哗的水声。

  吴三桂就这样与缅甸王合谋擒获了永历。就在这一天夜里,吴三桂前往羁押地见永历。永历问:“来人是谁?”吴三桂沉默着,不敢回答。永历再问,吴三桂扑通一声跪倒,依旧不敢回答。永历第三次问,吴三桂才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永历叹了一口气,说:“朕本北人,死时要面朝北京的十二陵,你能办得到吗?”吴三桂面如死灰,只答了一个字:“能。”就出去了,从此再也不敢面见永历。

  康熙元年四月二十五日,吴三桂下令,在昆明城外的蓖子坡,将永历父子用弓弦勒死,然后将遗体运到城北门外火化,消尸灭迹。

  山河泣血

  党务礼和萨穆哈将吴三桂反叛的消息传入宫阙之前,这个帝国正按它固有的节奏有条不紊地行进着,就像一条河流,不徐不缓,却沉实而稳定。在岁月的更替中,康熙取代了顺治,一步步实现了权力的平稳过渡。

  冬至这一天,康熙前往天坛圜丘祭天,又派遣官员前往永陵、福陵、昭陵、孝陵奠拜先祖,苍茫的天地中,他感到一丝孤独和无助,就像一个孩子,要伸手牵住长辈们的衣襟。

  听到吴三桂谋反的奏报时,康熙皇帝面沉似水。他是那么的年轻,就像他统治的大清国,年轻、冲动,满怀理想与激情,却又要经过太多的迷乱、彷徨甚至挫败。

  微小的昭仁殿,谛听得到天地日月运转的声音吗?康熙时常望着门外的风雨,遥想着在重重的宫门之外,在风雨之外,有连绵的战事正在发生。宫殿犹如江山,被凄风苦雨笼罩着,显出一派凄迷的光景。或许那时刚好有一匹载着驿卒的瘦马,跨过河水暴涨的卢沟桥,驰入风雨中的北京城,把来自穷乡僻壤的奏报,一层层地传入宫阙,呈递到他的面前。

  康熙皇帝在昭仁殿里迎来了他执政生涯的最大危机。他面色沉稳,他的目光盯紧了帝国的版图,准备在这块巨大的棋盘上与吴三桂好好下一盘棋,看看倒底鹿死谁手。康熙派孙延龄守广西,瓦尔喀进四川,停撤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两藩,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同仇敌忾。

  那是一场看不见对手的鏖战,既考验果敢,也考验耐心。康熙和吴三桂,面孔分别深隐在紫禁城昭仁殿和昆明平西王府,相距万里,却都能感觉到对方脸上的杀气。他们各自布下的棋子,在楚河汉界排开了阵势,为争夺每一寸土地而殊死拼杀。地图上的荆州,绝对是不能丢失的一个点。这春秋时楚国的大本营,自古是天下的要冲,在江汉平原拔地而起,扼守着长江天险,自它诞生起,就几乎与战争和死亡相伴随。荆州的历史,就是一部浴血史,层层叠叠的死尸,成为它成长的最佳沃土。这里是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大意失荆州,往往会带来满盘皆输。康熙召见议政大臣等,说:“今吴三桂已反,荆州乃咽喉要地,关系最重。著前锋统领硕岱带每佐领前锋一名,兼程前往,保守荆州,以固军民之心,并进据常德,以遏贼势……”

  吴三桂棋先一招,康熙紧随其后,落子无悔。他们各自的棋子犹如一场疾雨,在帝国的大地上散开,随即隐没在那一片焦枯的土地上。

  一时间,康熙无事可干,他感到极度紧张之后的突然放松。等待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有时,除了等待,世界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昭仁殿静谧无声,这寂静,也是一种彻骨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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