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春,晌午,于闹巷中寻得《风从南洋来》,一文读毕,万籁俱寂。就像历史重重撞进我心里,悄然摸索到这宽泛的主题中其实暗藏着一个作家的心灵轨迹,与时间有关,又隐隐无关……作家蔡葩是一个一直走在路上寻找南洋的人,又把椰林之下每个落脚之处,当作有情之乡。她走遍海南,只为寻找南洋,多年以后,蓦然回首,那个曾经激动人心的年代,这些老人的生命体验,就在这口述笔录中缓缓流淌而来。
《风从南洋来》是作家蔡葩的一部口述历史作品集。近年来避开某些文化时尚的喧哗,潜心搜寻和辨析历史的残迹,一心把过去的时光唤醒。她用脚印一步一步丈量,用亲历一分一分感悟。她要寻找的南洋,其实就是先前被忽略和遗忘的现代海南文化的另一面。在她的带领下,海南南洋历史的神秘面纱渐渐揭开,读者能看到的是海南宛若少女的万千风情,也能看到海南如同老妪般饱经风霜的历史沉积。或许我们不会再经历那段的南洋时代,但在这书中或还可寻找那一点一滴风中的恒基。在书中,她所选择的关键词是海外、革命、家族、个人、情感、文化,以及与这些有高度关联的物质符号:骑楼、咖啡、学校、大院……然而,通过作者笔尖的碰撞,《风从南洋来》的画面带给我远不止这些。对于书中各个典型人物的形象,亲自采访过后的蔡葩描写得更是真实、入味。
那一个时代是我们未能有幸亲眼见证的,但于书中,“南洋”二字贯穿故事始终,书中多以具有南洋风貌、域外色彩的家庭为引线,结合了真实的南洋历史和家族故事,以一个并不主流的方式带我们回顾了那个动荡飘摇的年代。作者笔下的个体,多是有良好教养乃至优雅风度的个人,而这正是海南南洋文化特有的色彩和气息。其间作者并不着重将文笔倾向于我们所了解的军阀,政客,战争,甚至于连抗日战争也几句带过。而是将笔触带到家庭,回归于人本身。她精确而生动的描写,沉潜而丰沛的抒情,很容易带领读者回到昔日,使我们对那些人物产生向往、同情,进而对历史发生思考。思考中有一缕淡淡的惆怅,不易挥去。
时间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它用一种最冷酷理智的方式,让每个生命得以平行前进。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身居南海之滨的海南人便时刻满怀着一种离家闯荡的决心,从更路簿到下南洋,无畏的开拓精神指引着海南人在海外奋斗。下南洋时期是个很有特色很有魅力的时代,几乎每一颗年轻而又慨然的心里,都藏着一个关于那个时代的梦。于书中,我最讶异于当年黄埔军校里竟还有一千多海南子弟的身影,更稀奇的是还有那么多曾因战乱、生计需求举家移居东南亚一带谋生多年的同胞纷纷将自己的孩子遣送回国读书以报效祖国,于是便有学子、商人、革命者在海岛共图大业的盛况。作者以一个口述历史工作者的视角向我们描绘了那个时代海南人民下南洋的辛酸与无奈,而成长于那段历史的年轻人又在以新思想带领着整个社会的前进,在政治演化之下我们可以看到文化的进步,而蜕变之中又隐有传承,老辈人留下的仁义足以经受百年考验。这曾是南中国好几代人命运转折的起点,也是一代海南华侨人生的起落缘由,对曾在那里生活过的老一代华人来说或许有着更深一层的含义吧。
故事里另一处让人感叹的地方便是蔡葩有心通过寻访故人,经由这些老人的叙述,试图回到历史现场,再现既往氛围,体会前辈古老而新鲜的情感和精神世界。她给读者恢复了古旧海口和其中的人物。《风从南洋来》以充满文思哲理的笔触,引领我们走进那一个个鲜活灵动的人生,去领略历史的积淀和传承的荣光,去聆听岁月经过的足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