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下旬的海口多了几分凉意,白日阳光也不再炙热,走在路上偶尔有几片飘落的黄叶,提醒人们这是深秋时节,适合出行访古。10月26日,记者沿美舍河顺流而下行走,寻访美舍河畔古老村庄的记忆。
从源头和上游的沙坡水库到入海口,美舍河全长约24公里,流域面积约50平方公里。自宋代开宝四年(971年)琼州府治迁到今天的府城,美舍河就一直哺育两岸的百姓,众多古村也在她的滋养下集聚而成。
寻访沿河古村,发现人与水的历史渊源,既是对河流记忆的追寻,也是对一座城文化基因的发现。
迈瀛村:与河共生八百秋
从凤翔东路上向东走,走到与迈瀛路相交的路口,便可见到一座琉璃瓦顶的高大门楼,上书“迈瀛村”三个大字,两旁立柱有藏头楹联:“迈宇千家兴大业,瀛洲万户展鸿图。”
“迈瀛村是来琼始祖李侃的孙子李暄创建的,至今约有800年历史。”海南省委党校原哲学系教授李列山从小在迈瀛村长大,他向记者介绍,迈瀛村中李、陈、王、苏四姓,现约有1000人,李姓最早来此,人数约占四分之三。
今天有人将迈瀛村称为“迈仍村”,村中老人说,“仍”是错读、错写、错解,是由于瀛字书写不便带来的,而“仍”与“瀛”在海南话中读音相同,才造成后来的误解。据迈瀛村李姓家谱解释,“迈瀛”是登上瀛洲的意思。
“过去村东和村西各建有一个高大石门,门的上面有石刻的匾额。西门匾额正反两面分别书‘正迈瀛洲’和‘青云直上’几个大字;东门匾额正反两面分别书‘直通蓬岛’和‘高步云衢’几个大字。”李列山感慨道,可惜两个大石门早已被拆除,石匾、门两边雕刻的龙凤花草都已丢失。
美舍河的西边便是苍屹湖,历史上迈瀛村民的生活一直与美舍河、苍屹湖息息相关。
“清代道博龙湖(即苍屹湖)是我们村的田产,村民在里面种莲捕鱼,引水灌溉稻田。后来附近村民来道博龙湖边打石捕鱼,我们村村民出来阻拦,双方还起了冲突。”李列山介绍。
后来迈瀛村村民将此事告到官府,官府认为苍屹湖一带是琼北名胜,于是禁止在湖边开采石头和在湖中捕鱼。迈瀛村村民将禁令刻成《奉县示禁博龙塘碑》石碑,镶在村中“会心亭”的墙上。今天石碑仍然保存在村里,虽经岁月磨损,但上面文字仍依稀可见。
明朝成化年间,迈瀛村出了一位名贤李珊。李珊曾中进士,授“行人司行人”,不久任南京、福建道监察御史。
李珊致仕后,在迈瀛村筑起了一座 “绣隐庄”,在此寄情山水,以诗文自娱。而琼州的名贤文士也常聚于此,诗文唱和。
据李列山介绍,李珊曾作一首《绣隐庄》描写其归乡后的恬适生活——“茅檐烟炊数家村,且乐天年付子孙。卧看白云生远岫,任教芳草入闲门。清阴石上寒侵枕,流水台前月满樽。忽喜故人书信到,高风谓我有淮伦。”诗文流韵,流水常清,只是古人遗迹已不可寻。
攀丹村:古河道边的文化脚印
连接海口滨江路的红城湖东路,有一条小路通往海南四大文化古村之一的攀丹村。沿着小路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色彩鲜艳的明昌祖庙。庙的左边,是一棵高山榕古树,树上有牌显示其已有一百多年。
攀丹村在府城东厢,古称蕃诞、蕃蛋,当时因濒临海边和南渡江入海口,本是疍民聚居地而得名。现在攀丹村已分为上丹、中丹、下丹村。据载,攀丹唐氏是书香门第,宋元明清累朝衣冠蝉联,名人辈出,仅明代就出了6名进士,中举者更多。
明昌祖庙的右前方是著名的竹根泉井,被石墙围了起来。村民李国顺告诉记者,攀丹村曾有“竹根泉”“峻灵泉”“养桂泉”三口古井,其中竹根井为海南名贤唐胄被罢官居家时所凿,井壁上嵌一块石碑,刻着 “竹根泉”三字,据说是唐胄亲笔所写。
从高山榕后边的小路进入上丹北四巷,就是“西洲书院”的所在地了。西洲书院原名攀丹“义学堂”,由南宋唐氏迁琼始祖唐震与其子唐叔建在1241年创办,至今已有700多年历史。
今天的西洲书院为后人重建,是一座三进三间的古典式建筑,灰色砖墙体,南北近百米长。第一进,石刻门匾为“唐氏大宗”四个楷体大字,两根石柱上,描金刻着一副“乡贤崇祀光南国,户部流芳拱北辰”的对联。第二进为“西洲书院”,当年是作为学校性质存在,培养了许多家族内外的学子。第三进便是唐氏祠堂。门及门柱上,红底描金刻着“家规垂训翼孙谋,身范克端绳祖武”“万里春风陶礼乐,百年老业绍箕裘”的祖训。
翻看明万历《琼州府志》中所附府城地图,可见当时美舍河并未经五公祠从海甸溪入海,而是从今天攀丹村的南面流入南渡江。在明代之时官府将此河修到府城东门外,流经攀丹村的水道便成了舟楫往来、输送百货的黄金航道。直到民国这条水道一直还在,作为美舍河的一脉经博冲河口流入南渡江。
如今这一段河道早已干涸,踪迹难寻,但其哺育的攀丹古村却成了海口历史文化的记忆。
夏瑶村:城市中寻找乡愁记忆
沿美舍河继续往下游走,在国兴大道与美舍河的交界处,这里河道开阔,整治过后的两岸种上了整齐的椰子树,夜晚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当地的老人介绍,就在这河道的中央,曾经有一座古塔明昌塔。
明昌塔也叫下窑塔或下洋塔,这两个名称正是由于其所在的村庄而得来。
清康熙《琼州府志》记载:“下窑明昌塔,在郡城北三里许下窑村前。”但我们今天翻阅地图,已经找不到下窑村这个地方。取而代之的是“夏瑶村”和“下洋村”。在国兴大道与美舍河交界的东岸。
“夏瑶村就是下窑村演变后的名字,而下洋村则是当地人对下窑村称呼的外号。”家住下洋村的塔光陶瓷城党支部书记文国材介绍。
“下窑不够文雅,所以后来转变为了夏瑶。而从‘下窑村’到‘下洋’却体现了社会结构功能的变化。”海口市琼山区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徐中良认为,过去下窑村因开窑烧砖而得名,而后来社会需求变化,下窑村的主要生产活动改为水田种植,所以名称也逐渐变为“下洋”。
同样因社会功能而得名的还有夏瑶村东北方向的瓦灶村,“听村里老人说,过去我们村有很多烧瓦的窑洞。”家住瓦灶村的赵佩英告诉记者。
“而夏瑶村转变为以水田种植为主业或许跟清代时候在下窑村附近兴修水利有关。”徐中良认为。
“乾隆十九年,巡道德明精于水利,渡河东北下窑口,建石闸以资启闭,灌田益广。岁拨府地税银六两为闸夫工食。商民立碑旁,名曰‘德公闸’。”这是清咸丰《琼山县志》中的记载,官府曾在下窑村附近建水闸,从而使水位上升,附近的田地得到灌溉,而首先获益的就应当是闸口所在的下窑村。
“我小时候村子附近还全都是田洋,与现在高楼林立的情景全然不同。我沿海府路去府城中学上学,是伴着两岸稻花清香走去的。”文国材认为,虽然当年的田洋风光不再,但若能将古老村庄的文化记忆保存下来,也能使后人在城市中找到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