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年底接诊了疑似病例,中途感冒隔离了几天,身体恢复后就一直在县医院重症室上班,想不起这是第几次同在县城,却过不上一个团圆的年节了。
我们单位总共十来人,抽了3个骨干去县抗疫指挥部帮忙,他们从年底起就没日没夜加班。一位80后男性同事的妻子报名到了抗疫一线做医护,他自己每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把孩子交给父母后,夫妻二人各自投入到工作中,半个多月未见面,只能简短地在手机上互相问声好。两位女性同事本在休假,却主动值班。我们还有包村任务,大家平常就感觉分身无术,更何况灾难突降!同事们平素都十分体贴我,见我年龄大,体质差,爱人又患大病,好多事他们都替我扛了。
但每次上班时,看到同事们中午东倒西歪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我很忐忑、內疚,就这样坐享其成,悠然于一群拼命工作的年轻人之外吗?我不能无动于衷。
正月十七,在我一再要求下,同事们才让我去小区值班。我与搭档成了值勤哨兵,没有人来往也盯着路面。车子一过,搅起一阵风,帐篷从下往上抖动。大车一过篷子就左右摇晃,像风中的小树。雨滴滴答答地下着,这时来了位年轻女人,主动登记个人信息,量体温,她说就到旁边地里去摘菜。十几分钟后她仅提着一点菜,打电话给家人来接她。这么点菜跑出来一趟,怕是摘菜为假,呼吸新鲜空气,转转街是真吧?年轻人关不住了,出门透透气也正常。搭档时不时地按响小喇叭,一遍遍地向居民吿知近期如何做好个人防护。
街上黑了,有两三辆车亮着灯慢慢滑过去,之后,湿的路面重新回到孤单沉静的状态,偶尔有摩托车经过,车声隆隆,动了又静静了又动,路上、小区內少有行人。
夜更深了,有撑伞上街的两口子从帐篷外走过,一双撑着伞的背影,在微冷的街上消失,在这雨夜成双对地出入,也该是难得的幸福啊。
帐篷外一片滴答之声,加重了寒意,往日我早在沙发里躺着,看新闻,刷手机,或者跟亲友聊天了。可是此时地上一片湿,帐篷外雨雾一次次被灯光照亮,还有许多同仁长期坚守在前线,他们吃的苦何止这些。
有个自称早上登记了的人,迟疑半天才拿起登记桌上的笔,很不情愿地登记信息。他也怕呀,怕手接触了病毒,我说你写完用酒精杀一下毒。他没有喷洒,站着聊了两句,说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啊,自问自答,之后轻轻地走了,留下彷徨的背影。
夜九点,接了市县几个电话,又打了几个电话,我又站起来,抖着腿,以抵抗寒冷侵袭,我不能病,还要值守好些天呢!有人过来,戴着口罩,我问他出去否?他说不,反倒问我怎么只有一个人值班,我说搭档有事过一会来。那人拿两包烟给我,我不肯要,他放下就走。我说我不抽烟,请拿去,他头也不回。我连他是谁都没认清,当他走向小区斜坡时,我问他贵姓,他似乎说了什么,但风雨吞没了那口罩里发出的暖音。这么晚了,冒着雨,就为了让我们解乏,送来两包黄鹤楼烟。
雨渐渐大了,篷顶如织布般嘭嘭作响。地面上的雨在跳舞,喷溅的水花不断绽放,反弹起来的雨柱在柏油路面上欢欣鼓舞,你追我赶。想想风霜雨雪的乡下还是淳朴,小区里的人亦重情。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帐篷外,三个社区干部冒雨送来桔子,说物资刚分好。我们道声谢,互相说句辛苦了,车子就载着他们继续向前驶去。我翻看手机,有些好消息传来,我坚信春天会弥补每一位与疫情抗争的人,而我在灾难中愿意做一个比较理智的思考者。虽然上不了台面,至少可以净化一下自己的灵魂。
雨断断续续的,一直没有人出入小区。一夜无事,静好。我陡然想,如今全国疫情防控情况向好,大家都从恐慌到有序抗疫,黎明终将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