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海南日报记者 李梦瑶

　　每一只依天时而迁徙的鸟，都坚信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

　　赶在寒潮来临前，一群“自带饭勺”的极危鸟类勺嘴鹬由西伯利亚启程，准备南迁至温暖的南亚和东南亚沿海湿地。途经中国海南儋州湾时，不少小家伙被这处水肥草美的湿地吸引，纷纷停下来歇脚补给，《这里是海南：秘境寻踪》第二季第二期便有幸记录下了这一幕。

　　年复一年，数以亿计的候鸟跨过海洋、森林与山岭，在夏季繁殖地和冬季栖息地之间进行漫长而危险的飞行旅程，几乎上演着地球上最壮观的生命奇景之一。而地处全球候鸟迁徙通道关键位置的海南岛，庇护过的远方来客也绝不止这一群勺嘴鹬。

　　海南系东亚候鸟 迁飞必经之处

　　末伏夏尽，秋风渐起。抬头看看北国的天，会发现随落叶凋零的，还有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消失的鸟儿都去哪里了？古希腊先哲亚里士多德猜测，它们定是跑到河边的泥潭里挖洞冬眠去了。这一观点作为西方主流思想流行了一千多年，直到19世纪末人们尝试在小鸟腿上套上环志，这才揭开了鸟类迁徙的秘密。

　　世界上已知的1万多种鸟类中，大约有一半会选择每年定期奔走在两个家园之间。从南极到北极、从热带到苔原、从低地到喜马拉雅，它们动辄进行数千公里、甚至上万公里的洲际飞行，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驱动它们通往生命自由意志所渴望的方向。

　　鸟类迁徙的驱动力通常被认为是“季节性食物缺乏”。也有鸟类学家认为这是源自遗传本能，以至于某些有迁徙习性的鸟类即使是在被笼养的情况下，也会在秋季向着南方跳动着扑扇翅膀。

　　这种躁动被称为“迁徙兴奋”，它们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去。

　　比如鸻鹬类、雁鸭类通常会沿着海岸线迁徙，信鸽被认为似乎拥有感受地球磁场变化的能力，还有一些鸟类则依靠太阳、星宿的位置来辨认迁徙方向。

　　为了避免迷路，绝大多数候鸟在飞行过程中都要遵循相对固定的路线。目前全世界范围内有九大候鸟迁徙路径，穿越我国的有三条，分别是：东非-西亚迁徙线、中亚迁徙线和东亚-澳大利亚迁徙线。

　　其中，东亚-澳大利亚迁徙线涉及22个国家，每年在此往返的候鸟近500种，光水鸟便多达5000万只。而海南岛，便恰好地处这条全球最拥挤“空中航线”的关键位置。

　　迁徙大军“歇脚”滨海湿地

　　飞行是一种高耗能的运动方式，对于需要长途跋涉的候鸟而言，在迁徙途中及时得到休息和补充食物是性命攸关的事。

　　这不，自西伯利亚向南纵跨整个东亚大陆的勺嘴鹬，刚抵达海南儋州湾，便迫不及待地翘起屁股低下头，把勺子一样的嘴插进泥滩的浅水层中，一边左右摆头，一边咂巴着嘴，将小型软体和甲壳类动物身上的泥浆剔除后吞咽入肚。

　　这一全球仅500只左右的稀客，会在饱腹后踏上继续往南的旅程。而绝大多数情况下，它们总能在短暂的休整时光中偶遇自己的“远房亲戚”——金眶鸻、环颈鸻、蒙古沙鸻、红脚鹬、泽鹬和青脚鹬们。

　　说是偶遇其实并不准确，这些喜欢在海滨滩涂上聚餐的鸻鹬类鸟类，绝大多数都有迁徙的习惯。2021年海南越冬水鸟调查中，便记录到鸻鹬类37种19145只，位居全岛越冬水鸟数量之首。

　　为了应对漫长的旅途，鸻鹬类鸟儿通常在迁徙前数周就开始储备脂肪，通俗来讲就是使劲吃，这也是为什么它们出现在鸟友们的镜头下时，总是一副“大腹便便”的模样。

　　相较之下，活跃在海南滨海湿地的另一个越冬候鸟“大家族”鹭类，体态和身姿便轻盈了不少。

　　头顶和枕部冠羽呈灰绿色的绿鹭，会用小树枝、羽毛或昆虫当诱饵“钓鱼”；白鹭鸟如其名，着一袭白羽的它走的是“窈窕淑女”路线；牛背鹭则像一个驼背的小老头，喜欢跟随在家畜后捕食惊飞的昆虫……

　　当鹭鸟翩翩划过琼岛天际时，迁徙大潮中也不乏鸭类、鸥类、秧鸡类等冬候鸟。

　　每年9月至次年3月，数以万计的冬候鸟借道海南岛停歇、越冬或繁殖。等到它们成群结伴北飞时，这里大片植被茂密、饵料丰富的滩涂湿地又将迎来一群新的远方来客：以栗喉蜂虎、蓝喉蜂虎为代表的夏候鸟。

　　生态向好吸引候鸟用“脚”投票

　　对于候鸟而言，每一次踏上迁徙征程都无异于一场豪赌。

　　尽管它们即将奔赴的目的地会有更丰富的食物、较少的天敌，但路上可能遭遇的体力不支、天敌攻击、饥渴等危险，均让这一趟趟周而复始的生命旅行成为鸟类生命周期中最为艰苦且死亡率最高的阶段。

　　途中能否找到合适的停歇地进行休息、补充给养，显然直接决定着候鸟的迁徙命运。

　　“它们又回来了！”2015年8月，当3只濒危的黑脸琵鹭闯入镜头时，海南东寨港自然保护区工作人员冯尔辉兴奋得几乎快叫了出来。

　　黑脸琵鹭种群数量极为稀少，在这一次被记录到之前，它们已经整整7年没有在东寨港现身过。“它们对环境十分敏感。”冯尔辉认为，黑脸琵鹭的此次回归，正是东寨港生态环境改善的直接体现。

　　退塘还林，开展污染源整治，规划建设国家级红树林湿地公园……过去十多年来，东寨港稳步开展红树林湿地资源的保护与修复工作，唤得性格、习性各异的候鸟蹁跹而至，在灌丛及树林、鱼塘及沼泽、开阔地、红树林、滩涂、开阔海域等多样化的生境类型中找到各自的生态位。

　　黑脸琵鹭青睐于湿地浅水区，自2015年起频频现身东寨港。而将目光放大至整个海南岛，会发现随着红树林面积从2001年3930公顷增加到如今的5724公顷，湿地保护率由2012年32.12%提高到目前的37.55%，包括海南东方黑脸琵鹭省级自然保护区、儋州新英湾、乐东莺歌海在内的滨海湿地，也正成为越来越多候鸟迁徙途中的落脚点。

　　65种30700只，这是海南2021年记录到的越冬水鸟，种类和数量居历年之最。其中，黑脸琵鹭多达106只，同时不乏小青脚鹬、大滨鹬、大杓鹬、紫翅椋鸟等其他濒危罕见候鸟。

　　显然，这些远方来客用“脚”为海南的好生态投下了自己的一票。

　　本版图片均由《这里是海南：秘境寻踪》摄制组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