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林青
记忆中的海南西部,是一幅色彩斑斓一时半会难以完成的画作。绵长的海岸线,守护风沙的木麻黄,以及干旱少雨的土地,把童年生活的情节加剧。
这片土地总是延续着闷热的夏天,粗疏的篱笆和野芭蕉树奔放的叶片,就像画家何坚宁所描摹的风景,深情地摇撼着天涯绝美的天空。从草泽中走出来的人们,业已习惯自身周遭的一成不变。广袤田野的风景,站在高山上朗诵诗篇的自然之子,被昔日的时光写进不朽。
雨过天晴之时,骑着自行车归来的邮差捎来海岛之外的消息。与少年结伴前行的风帆一直向海,成为勇于挑战命运的几个人之一。在此期间,有的人留下亲手写下的墓碑,有的人以身体作为标杆,总是不甘地对大海狂吼,海浪不时还以回响,应和之声激荡着青春之桅,且来不及掩面而泣。年轻时留下的不屈形象以及难以抚平的创伤,不停地叩击着西部每一个难以回首的日月,以及曾经的自己。
火辣的阳光一遍遍地把西部镀成一幅铜版的画,高贵的精神发现了庸常中的平凡。人们在燃起的篝火中看见旧时山川,看见在稼穑的过程中存活的自己。祖先延续下来的渔猎,被空茫的海面上升起的朝日唤醒,天地无声,云彩绚烂,并且注视着每条溪流的方向。青鸟的翅膀在日落之后迷失,父亲从山坡上走来,形销骨立,时间仿佛忽略了他的存在。他的走向远方的儿子,在城市的十字路口徘徊,去拼命忘掉世俗的挣扎。精神带来的变化,鼓舞着他点亮心灵的烛光,在生活苦累的缝隙窥望春天。一朝一夕,一呼一吸都飞快地融入生命的长河。
为了让人记住海南西部热带雨林的宁静,他决心以散淡的笔调抒写这个世界。河流醒来,大海近在咫尺,深邃且神秘,许多桅杆像音符起伏不定,夕阳就像黄金锻造的金鼓,无声地响起。
被称作“时代歌手”的农民奔走在土地上,他们热爱多姿多彩的田野,大自然给予他们强大的精神力量。雨水来了,他们栉风沐雨,把坚定的眼神留给天上飞过的雁群,留给薄暮时分森林带来凉意的雾气。孩子的纸鸢,诱惑随着时间远去的童年,因为欣喜而心悸地飞逝。
海南的西部,属于艺术最后的飞地:一尘不染的天空和清澈的河流形成生命的禁区。孤独和执着迎接着不被人关注的惶惑与退却。寓意深长的自然左右着令人焦躁的季节,倾巢而出的晚霞和属于自己的灿烂相遇,一览无遗地留给了夕晖中即将谢幕的海面。斩不断的流水,挥不去的记忆,弥漫风烟的乡土,蜿蜒不绝的远山,以及万物复苏的季节的画卷,被人们深深铭记。风起云涌,迅雷闪电,鸟飞花燃,相逢在海南西部,冲撞或跌倒都是路上最难舍的风景。
走进西部,触摸阳光的肌肤,洞察鸟鸣的方向,幻想风雨的不期莅临。勤于歌唱的落叶,飘过山川的遗址,代表整个季节最深情的部分,轻松地进入大地的睡眠。西部的海一如时间一样宁静,世间诸般颜色皆洇染进海水中,有的人因热爱而呓语,有的因面对而哭泣。守在岸边的船,目睹港口,憧憬自己存在的意义。画面的所有要素都具备了:热带雨林,带有白云的天空,风吹过的海面,船型屋和夕照下的木棉树,以及准备或已经离开村庄走向别处谋生的人们、酒和狗,还有粮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