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特约撰稿 郑从彦

　　丝绸之路是一条连接古代东西方不同文明的桥梁。许晖用“慕风远飏”一词形容丝绸之路开通物资往来交流的盛大状况，颇为妥帖。植物在丝绸之路上穿行，香料在丝绸之路上浮香，文化的大交流时代由此拉开了序幕。

　　张骞是“凿空”西域的第一人，后人热衷于将物产的输入归功于他，美国东方学家劳费尔在《中国伊朗编》的序言中提及张骞只携带两种植物回到中国，一种是苜蓿，另一种是葡萄树。可事实上，这两种植物被带回已是张骞死后的事情。但不可否认的是，张骞“凿空”确实意义非凡，植物、香料、矿物等，借由丝绸之路慕风远飏，源源不断进入中土，并成为中国人日常生活重要的一部分。

　　《植物在丝绸之路上穿行》一书选取经由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传入中国的十二种植物——小麦、葡萄、石榴、曼陀罗、黄瓜、红蓝花、枣椰树、水仙、甘蔗、淡巴菰、大蒜和芒果，再选取经由中国传入西方的四种植物——桃、杏、芍药和桑，作者许晖详细讲述它们的传播路线、功用以及在各自文化谱系中的象征意义。

　　小麦是前丝路时代的汉字密码，其传播历程神奇地体现汉字造字过程中对历史原貌的深刻理解和忠实再现。葡萄化为了夜光杯中透明的液体，这是对中国人最新鲜的诱惑，也成了著名诗人创造的灵感来源。石榴不仅把中国女人的裙子染成了红色，而且也让中国男人拜倒在这种热情如火的爱情之中。曼陀罗乃是天上之花，“天花乱坠”原指在佛教讲经时讲到妙处感动了上天，因而降下吉祥景象，奈何中国人不相信奇异天象，却奇异地给它起了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艺名“蒙汗药”。隋炀帝为宣示隋王室统治的正统性，无视“黄瓜”之绿色而改为“黄”。红蓝花书写了胭脂传奇，枣椰树以凤凰之名复活或永生，水仙完成了中西神话性别的奇妙转换……中国的芍药传到欧洲之后，继续充当爱情的信物，化为“无刺的玫瑰”。中国的桑是一棵生命之树，由蚕桑制成的丝绸早在张骞凿空西域之前便传入中国以西的国家，故丝绸之路，名副其实。

　　《香料在丝绸的路上浮香》一书选取经由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传入中国的十四种香料——胡椒、丁香、安息香、乳香、沉香、郁金香、苏合香、龙脑香、旃檀、肉豆蔻、肉桂、合欢、没药、龙涎香，作者许晖详细读解它们的“旅行”足迹、多样变迁以及在不同文化谱系中的象征意义；同时辅以中西对照的历代名画，在兼容并蓄中一睹香料在神话传说和历史现场倾情演出的无穷魅力。

　　胡椒是“昂贵的希腊人的热情”，是一种感官、情绪、情感和物质的需要。丁香是世界上最早的口香糖，同时又象征爱与保护。安息香是“外道天魔皆胸裂”的辟邪之香，这神秘疗效得到了耶律楚材热情的讴歌。乳香是来自东方的神圣香料，明代郑和下西洋曾花费巨资购置。沉香散发着宗教和美人的双重香气，在中国俗语有“一两沉香一两金”之说。郁金香最迟在周代已经传入中国，证据便是周代一种著名的香酒：秬鬯。苏合香是佛教仪式中经常使用的香料，有趣的是其到唐代时还繁衍为一种舞蹈名。文明就是你来我往，香料作为丝绸之路的独特风物，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不仅卷入各地人民的日常生活，还在不经意间产生重大的政治、社会、经济和文化方面的影响。肉豆蔻的植株移植入中国要晚到北宋初期，故公元九世纪的杜牧不可能用开花的肉豆蔻来比喻十三四岁的少女……与此同时，香料所附带的香文化，把东西方联结在一起，积极推动了近代世界市场的形成。

　　跨越两千年的尘封时光，从长安到罗马，从南洋到泉州，植物自由地在土地、民俗、古籍、诗词中自由穿梭，纵横万里书写中西文明绚丽多彩的篇章。徜徉万里海陆丝路，从张骞凿空到大航海时代启幕，从古希腊神话到杜牧名句，香料神奇地续写东西方文化你来我往的流彩之诗，漂洋过海展现芳香花园里的浮香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