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小学,读高中,进大学,加上两次进修,也有20年的寒窗之苦了。求学中遇到许许多多优秀的老师,其中有一位我常常思念他,他挺拔威武的形象,时时在我脑海中闪现。
他叫魏廷陛,是我小学和初中的体育老师。上个世纪50年代,我在北京市先农坛育才小学上学。小学二年级以后,每年秋季举办一次全校运动会,开幕式上,魏老师迈着正步走向大操场上的“主席台”,哨子一吹,大声下令“立正”,他转向校长敬礼后,又转向台下,命令学生们“稍息”——他总是英姿勃发,挺拔向上,让学生们敬畏、难忘。
记得魏老师那时常穿着红色上衣、白色带有裤线的运动裤,脚上是白色的上海回力牌胶鞋,他带领我们打篮球、踢足球、练长短跑、打垒球……似乎各种运动他都能担得起。他任教没多久,就培养出了加入国青足球队的李治先和跳高项目的“报春燕子”吴孚山。在一次全校运动会上,魏老师发现了吴孚山的跳高天分,便决心训练辅导她。他四处找来了国内外资料,帮助吴孚山一厘米一厘米地提高,直到吴孚山跳过了1.61米的高度。吴孚山小学一毕业,魏老师就推荐她进了体校。后来吴孚山经过自己的刻苦训练,入选了国家队。1964年,在全国田径赛上,吴孚山大显神威,一下子跳出了1.79米的成绩,轰动了全国。
我和魏老师之间也有一段故事。1957年的一天,看到我在大操场做广播体操时,不按节拍、不按要求,也不使劲,魏老师气得猛然踢了我一脚,还拧着我的耳朵:“万伯翱,你再不好好按要求做操,我明天去市里开会就去告诉你爸!”我赶紧请求:“我一定好好做操,别告诉我爸了!”小孩都怕老师去向父母告状,尤其我爸平时对我们要求甚严,想到家训我就害怕。
魏老师知道学生们都喜欢被表扬鼓励,有一次体育课上进行60米短跑,我懒洋洋地说:“魏老师,今天风大,我也有点咳嗽,不跑了吧?”“不行,必须跑!”发令枪响后,我似乎什么也不顾地向前冲,他在终点掐着表:“8秒26!你跑出了个人最好成绩!”在育才学校九年(后来学校加上了初中),在魏老师的严格要求和训练下,我不但通过了少年劳卫制,还经魏老师审批上报市里成了三级乒乓球运动员。进入高中一年级,凭借着魏老师在育才给我打下的坚实的运动基础,我在全校乒乓大赛中击败了三名二级运动员,获得了二级运动员证章。回母校拜望魏老师时,他摸着我的头,微笑着说:“行吧,万伯翱,把你踢打成二级运动员了。”
高中毕业,我离开北京下乡,十年后,在河南黄泛区农场被保送进入河南大学。毕业后,又入伍当兵,在中州大地待了19个春秋,之后才回到北京。那时魏老师已调入北京市体委。1990年,我被调升为中国体育杂志社总编和社长。一天下午,魏老师在国家体委办完事后,突然闯入我的办公室,那时他已过花甲之年,风霜染白了两鬓,但两眼仍炯炯有神,精神矍铄。突然的邂逅让我慌忙起身,并紧紧握住老师的手,他环顾挂着各种体育明星照片和书画家作品的办公室,高兴地说:“万伯翱,我经常看你主编的《中国钓鱼》杂志和《体育报》上的文章呢,告诉你,我上个月被选为北京市钓协主席了!”我忙祝贺又带点骄傲,脱口而出地答道:“我是中华名人垂钓俱乐部常务副主席,也是中国钓协的副主席呀!”这句冲口而出的话,令我直到现在都后悔不已,在老师面前,我这个学生太骄傲了。但魏老师丝毫不介意,他笑盈盈地在我肩膀上拍打了一下:“行啊,你真有出息了,你这调皮捣蛋的小子!”
那是我们师生的最后一次见面。操劳一生的魏老师,于2014年辞世,享年85岁。前些天,和育才的老同学聚会,谈起魏老师,我才知道,1964年第二届全运会大型团体操《革命赞歌》的舞蹈造型、背景和音乐都是魏老师一手编导的,他被评为市群英会特等劳模,1965年,他还被授予国家体坛最高体育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