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小玲

　　近日，小说家周新华的新作《孤马传》出版，引发诸多关注。

　　《孤马传》主要讲述执行秘密任务的年轻画师周工叙被宰相赵鼎的人格魅力所感召，主动加入保护赵鼎的行列，保护受难忠良，使赵鼎归葬心中故乡浙江常山的故事。小说塑造了宰相赵鼎、将军牛皋、“南宋苏武”洪皓、南渡诗人、背嵬军、高僧等人物，再现了南宋多姿多彩的风土人情和社会风貌。作者巧妙借助历史真实事件，如唐朝鉴真和尚东渡日本、江参创作绢本水墨画《千里江山图》等，将它们糅合进故事情节，还“复活”了常山古十景中的“忠简孤冢”“石门佳气”“球川晾雪”等三景。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赵鼎，该小说与海南也有了很深的渊源。在赵鼎的临终地三亚，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在海口五公祠，他是人们缅怀的五位贬谪名臣之一；在黎母山脉以西，依然保留他的衣冠冢。

　　周新华在写作之初就布下一个局：如何将古代中国最南端的港口——崖州大疍港作为主场景，讲好赵鼎故事；如何将赵鼎生活轨迹的临安、常山、崖州等地串联在一起，让各色人物一一出场，胶着与摩擦，在命运的颠沛流离中揭示人性的复杂。

　　《孤马传》在某种程度上显现了作者写作先锋小说的能力，挣脱了传统叙述的框架，从历史的真实到虚幻的真实，从高位者视角到个体视角的切换，重现了一场风谲云诡、惊心动魄的南宋往事。

　　小说一开始，是临安城丢失了一只狮猫，年轻画师周工叙为官府画了寻猫肖像，紧接着，一个不卖药的药铺、实为情报机构的呼猿局浮出水面。周工叙无意中卷入了赵鼎案中，他也因此结识了前往海南寻找丈夫赵鼎的赵夫人以及侍女小碗。随着案件深入，周工叙发觉赵鼎并非罪臣，相反是个品格高尚的人。此时小说展开了另一条线索，被贬崖州的赵鼎每天被官府惦记“死了没”，但他是当地人眼中的海神，他平息了一场海难，还阻止了伏波将军铜柱被盗，他经常教育岛上的胥人、番人、汉人、土人要联合抗击海盗。而周工叙的到来，让赵鼎明白所有与他牵连的亲人、挚友、同僚都将遭到不同的暗算，为了保护他们，他以绝食的方式魂归故里。

　　对于人物的设计，作者做了戏剧性的处理，让每一个进入赵鼎案的人物，怀揣不同的秘密，在悬疑的气息中制造了紧张感和压迫感。比如乖巧伶俐的小碗，有着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表面上风情万种的臭油寡妇，其实远远不止人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海盗觊觎的宝藏不是当年鉴真和尚东渡的遗物，而是另有所指。

　　随着故事抽丝剥茧，我们看到人物的反转，在命运的三岔口，他们听从内心的呼唤，作出正义的抉择，展现出人性的幽光：周工叙在危急时刻选择留下帮助赵鼎；小碗和臭油寡妇虽然是潜伏的蒙古间谍，最终还是归还了《千里江山图》；一向明哲保身的崖州太守郭嗣文，却能深明大义，他在玉津园上出色的表现让人惊艳。

　　在书中，作者展现了他魔幻的想象力，小说高潮迭起，在玉津园献马的章节，作者通过应掌柜灵魂的视角讲述，呈现出另一种荒诞的真实；而海盗入侵崖州大疍港的章节，作者描摹出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让人如临其境。

　　小说中富有诗性的语言，充满象征的意味，呈现出一种独特新鲜的形式美学，譬如三十六娘在海边吹起无声箫：“天上群星奔来，嵌入了鲸鱼的身体里，云彩也一同被吸附。突然这鲸鱼掉头往下，直通通地掉入海底。鲸落！”一鲸落，万物生。多么震撼和唯美的场面，犹如赵鼎的死。

　　结尾处，作者以幽默的口吻揭晓了许多谜底，以及情节设计的动机。其中有后人在秦桧的“一德格天榜”中发现的被秘密“上榜”的反媾和人士名单，有洪迈的《夷坚志》中提到的赵鼎渡海遇鲸等，它们为小说的逻辑性与真实性提供了内在的支持与呼应。

　　在小说中，作者深情提及了另一名孤勇者——被贬谪儋州的苏轼，相似的被贬轨迹，一样的风骨与气度。有一首诗说：当我寻找你时，我就会成为你，或许我从来就是你。周新华创作《孤马传》的过程，就是一个灵魂找寻另一个灵魂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