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庆江
人在世间生活,不可避免地和大自然打交道,尤其是在古代农耕时代更是如此,动植物自然成为人们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苏轼诗词文章中出现了大量动物,一方面是因为他足迹遍及全国各地,见识多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在生活中常常与动物打交道,甚至自己还豢养动物,这些动物给他的生活平添了不少乐趣,同时还激发了他的灵感,创作了精彩的华章。
苏轼豢养的动物
在大家心目中,苏轼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文人。可是你曾想过没有,他在主政地方时,常常外出打猎,甚至还带兵打仗,活脱脱一副武将模样:“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不仅于此,他还期盼着“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生活。或许这种打猎生活才能防止“髀肉复生”吧,苏轼因此养了一只彪悍的黄狗,整天伴随他身边,骑马外出时,黄狗也跃然左右,这让他有一种意气风发“聊发少年狂”的感受。这是发生在密州(今山东诸城)的事情,时间为熙宁八年(1075年)秋天。
事实上,苏轼自小就对狗有着独特的偏爱。少年时代,他就在老家眉州连鳌山下喂养了一只病狗,并且创作了《病狗赋》。病狗情况如何,因为史料缺失不得而知,但是它从侧面体现了苏轼对生命的尊重,彰显了悲天悯人的情怀。当然,这可能是苏轼爱狗情结的初显。
在密州任职之前,苏轼担任杭州通判。在此期间,他养了一只名叫黄耳的狗。这条狗性格温和,因此成为苏轼的重要陪伴物。苏轼非常喜欢黄耳,在自己情绪低落时,他甚至打发它跟随朋友而去:“遣黄耳,随君去”。其实,他把狗狗命名为黄耳是有典故的。西晋时期著名文人陆机养的狗狗就叫黄耳,非常通人性,还能够帮主人送信。这种带有传奇性的故事,引来苏轼的无限兴趣,也将自己的狗狗命名为黄耳,并写入诗词之中。
据《鹤林玉露》显示,苏轼还养过猫,不过他并不是猫奴,没有将猫视为纯粹的宠物,认为如同养狗的目的就是看家护院,而养猫的目的就是为了抓老鼠。苏轼诗词中,“鹤”出现的频率很高,事实上,他在现实生活中也养过鹤,不过鹤并不是他个人的。徐州任上时,苏轼有个朋友叫张六骥,建亭养鹤,早上把鹤放出去,晚上自己飞回来。苏轼经常在亭中饮酒赏鹤,并因此创作《放鹤亭记》。
一代文豪苏轼除了养猫、狗、鹤等动物外,还养过一头耕牛。被贬黄州是他宦途中的第一次重挫。家中十余口人,微薄的薪俸实在让他难以养家糊口,面对这个窘况,苏轼决定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他一方面为自己建筑了适合居住的地方,并将其命名为“雪堂”,另一方面则垦荒种植以补家需。他在城东辟了几块地自己耕种,并因此养了一头耕牛。他虚心向当地农户请教,耕种技术有了很大长进。有一次,耕牛患上豆斑疮,眼看就不行了,这可把苏轼急坏了。还是夫人冷静,她想起老家一个偏方,就煮了点青蒿粥喂给牛吃,果然管用,几天之后就痊愈了。苏轼非常开心,就写信将这个药方告诉好朋友章惇,章惇干脆给他取了个“牛医儿”的外号。苏轼在黄州耕作的地方位于城东的坡地,因此就用“东坡”来自号。或许,没有黄州的那头耕牛和那块坡地,就没有“东坡居士”这个雅号了。
那只叫“乌觜”的狗
在苏轼所养的动物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那只名叫“乌觜”的狗狗了。这是在儋州时的事情了。彼时,爱人朝云已经在惠州去世了,只有小儿子苏过伴随他渡海而“万里投荒”,再加上时时面临着缺衣少食的艰难局面,甚至有时候父子二人“相对如两苦行僧耳”。在这种情况下,乌觜就成为苏轼重要的情感依靠。
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流浪到桄榔庵,再也不肯走,苏轼就收留了它,因为它的嘴巴较黑,就取名为“乌觜”。在苏轼父子的精心喂养下,乌觜逐渐强壮起来,而且与主人影形不离,白天陪着主人“识宾客”,拜访各种朋友,晚上就是守家护院。在日常生活中,苏轼乐于看到乌觜和左邻右舍的小孩子一起嬉闹,左扑右腾,搞得它浑身是汗,吐着舌头气喘吁吁。乌觜身体健壮,浑身充满了活力,有时候它在水里游泳,那姿势就像鹅和鸭一样,而在岸上时,又宛如咆哮的老虎。有时候,调皮的乌觜居然把苏轼几天都舍不得吃的一块肉给偷吃了,苏轼气得举起皮鞭想抽打它,结果又轻轻地放下皮鞭。可见,苏轼对乌觜是非常疼爱的。
如果当时没有苏轼的收养,乌觜可能早就免不了烹煮之祸了。因此,颇通人性的乌觜对苏轼充满了感恩之情。当它知道主人遇赦即将北返时,更是“掉尾喜欲舞”。在苏轼踏上归程要过一座长桥时,乌觜更是一个猛子扎进河里,直接游了过去,似乎比主人还急切,又似乎在给主人探路。这只惹人爱怜的狗狗,自然让苏轼不离不弃,他们渡海北归时,干脆带着它一起上路了。这种情况令周围的人大为惊奇,苏轼也因此写诗《予来儋耳,得吠狗曰“乌觜”,甚猛而驯。随予迁合浦、过澄迈,泅而济,路人皆惊。戏为作此诗》,将自己和乌觜的渊源关系、乌觜的性格特征都活灵活现地写了出来。这只勇猛而又忠心耿耿的狗狗跟随着苏轼父子从澄迈渡海,再到合浦,甚至更远的地方。或许,苏轼最后在常州终老时,乌觜也伴随在身边……
(作者系苏州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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