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予

　　凤凰花盛开时，蝉鸣声中夹杂着离别的气息。那一树树象征着火热青春与不舍思念的花，在一代又一代毕业生的记忆中绽放。而那些被岁月铭刻的旋律，也在每一个告别的路口响起——它们有的激昂澎湃，回响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有的温婉动人，吟唱于和平时代的黄昏晚霞之间。“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当语言难以承载心中的离绪，歌声便成了最好的情感出口。目前正值2025年毕业季，让我们一起盘点古往今来的毕业歌曲，为学子们送上真挚的祝福。

　　烽火中的青春之歌

　　据《汉书·儒林传》记载，古人离别时会唱《骊驹》，后人便将关于送别的歌曲统称为“骊歌”。比如，1916年青年周恩来曾在送别同窗时写下诗作：“东风催异客，南浦唱骊歌。转眼人千里，消魂梦一柯。”在近现代音乐作品中，情意缱绻的“骊歌”超越仪式性的表达，成为情感浓烈厚重的文化符号。李叔同填词的《送别》（1915年）以一种沉静深远的方式，道尽了人间的离情别绪。那“晚风拂柳笛声残”的凄清怅惘，将古典诗词的意境与现代音乐的旋律完美融合，成为跨越时代的“骊歌”经典。

　　在国家命运风雨飘摇的年代，毕业主题歌曲不仅是离别的寄托，更是一种精神的召唤。1934年，电影《桃李劫》的主题曲《毕业歌》带着高昂的情绪横空出世：“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这首歌由田汉作词、聂耳作曲，嘹亮的歌声犹如战斗的号角，在民族危难之际唤醒了无数青年的热血与担当，激励当时的学子们走出校园、奔赴前线，投入救亡图存的斗争。

　　20世纪70年代，《毕业歌》被重新填词改编，主题为呼吁青年投身祖国建设。这些歌曲，不只是校园里的告别曲，更映照出特殊年代青年们的家国情怀与青春誓言。

　　改革开放后，毕业歌曲开始更多融入现代流行音乐元素，词曲中不仅有离别的不舍，还有对成长、对社会、对未来的思考。比如，香港Beyond乐队的一些摇滚歌曲虽非专为毕业而作，却也如人生路上的鼓点，激励着一代代年轻人勇毅前行。《光辉岁月》（1990年）唱出了理想主义者的坚持：“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海阔天空》（1993年）则以“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的倔强与豪情，成为无数青年人心中不屈精神的写照。

　　自然元素的时空记忆

　　花，是毕业歌曲中最富诗意的符号。六月艳若红霞的凤凰花无疑是其中耀眼的代表。《毕业生》翻唱自英文曲目《斯卡布罗集市》（1967年美国电影《毕业生》插曲），歌曲兼具柔婉和激励之情，中文填词延续了中华送别文化的脉络：“蝉声中那南风吹来，校园里凤凰花又开……琴声起，骊歌正悠扬。莫犹豫，也莫再迟疑，好男儿鹏程千万里。”这首歌曾被费玉清、张明敏等多位歌手演绎，不仅唱出了毕业时学子对师长、亲友的感恩眷恋，更将离别的伤感化作前行的勇气。

　　“凤凰花吐露着艳红，在祝福你我的梦”，小虎队的《骊歌》（1990年）不仅让凤凰花成为离别时刻最动人的视觉注脚，也映照出少年们内心对友谊的珍惜；“如火如荼的凤凰花，互道珍重临别依依”，郑智化的《凤凰花》（1993年）让离别染上了祝福的颜色；林志炫《凤凰花开的路口》（2005年）将凤凰花作为核心意象，“时光的河入海流，终于我们分头走，脑海之中有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有我最珍惜的朋友”，作者用凤凰花串联起时光中的人与事，让那个曾经熟悉的校园角落成为永恒的记忆地标。

　　除了凤凰花，栀子花、桂花、荷花等花木也常出现在毕业歌曲中，承载着不同层面的情感。何炅的《栀子花开》（2004年）以明快清新的方式吟唱青春，“像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将洁白芬芳的栀子花比作内心深处最纯净的情感涟漪。这首歌不仅唤起人们对毕业季的怀念，也让无数人想起那些在校园里度过的日子。华中师范大学毕业歌《雨季》这样唱道：“桂花香里你那双会笑的眼睛，怎么雨季绵绵无期，却要说分离。”歌词巧妙地将长江流域的梅雨季节与离别情绪结合在一起：迟迟不肯停歇的雨，就像即将分别的不舍，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只能在沉默中目送彼此远行。清华北大学子携手创作的毕业歌曲《少年游》写道：“曾以为青春难偷望不够，水清木华都在你眼眸，荷塘细雨入梦，永在我心头。”水清木华、荷塘细雨蕴含着对时光流逝的感叹和对未来的期许。

　　流水与海洋也是毕业歌曲中常见的时空象征。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将时间比作流动的河水，不可逆也不可留；在毛不易的《入海》中，“时间会回答成长”“海洋会回答江湖”，将人生未知与浩瀚海洋类比，鼓励年轻人向未来进发。

　　花朵、流水、风声、阳光……这些自然元素构成了毕业歌曲中的诗意风景线。它们不仅是视觉与嗅觉的记忆载体，更是能引发人们情感共鸣的经典意象。

　　离愁别绪的幽默表达

　　感伤中带着释怀，离别中蕴含希望，青春、离别、成长是毕业歌曲永恒的主题。

　　20世纪90年代初，《少年心》（电视剧《少年张三丰》主题曲）等送别题材歌曲便展现出一种青春的理想主义气质：“扬一场远远的风送我，少年的心如穹苍一帆。”它描绘了一个自由不羁的灵魂，也寄托了无数少年对未来的想象。随着校园民谣的兴起，乐队优客李林的《毕业纪念册》以温婉深情的曲调记录毕业季的情感波动；老狼的《同桌的你》《恋恋风尘》等作品，以朴素真挚的语言复现青春场景，那些藏在课桌下的纸条、走廊上的偶遇、操场上奔跑的身影，都能在歌声中找到痕迹。承继校园民谣的抒情传统，千禧年后水木年华推出专辑《毕业纪念册》（2004年），以更具现代感的编曲和更富哲思的歌词，重新诠释了“青春散场”这一永恒命题。专辑中广为传唱的《一生有你》《在他乡》在抒发情意的同时，深化了对人生选择的思考。

　　近年来，毕业歌曲走向个性化和多元化。张震岳的《再见》（2005年）用简单直白的语言唱出珍惜，“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因贴近生活而格外动人。好妹妹乐队的《不说再见》（2015年）以轻松幽默的语气道出了毕业时的不舍：“为了拥抱那一个人，笑着哭着拥抱了整个班。”TFBOYS等演唱《剩下的盛夏》（2015年）以活泼逗趣的口吻，唱出了毕业季的尴尬与不舍；《夏日离别练习》（2024年）借二次函数求导曲线的比喻，调侃学业之余也轻描淡写地表达抵达未来的信心：“人生路分几条，路不通还有桥。”

　　买辣椒也用券（冯沁苑）演唱的《起风了》（2017年）以“不剩真假，不做挣扎，不惧笑话”的态度，道出青年面对未知命运的复杂心境。其中既有对过往的释然，也有对前路的憧憬，体现了年轻人的勇气。

　　随着社交媒体兴起，越来越多学生原创的毕业歌曲进入大众视野。大庆实验中学学生献给老师的《写给辛夷的歌》（2024年），唱出了对老师的眷恋和感恩。南京外国语学校师生创作的《北京东路的日子》，以朴实语言勾勒出校园生活的点滴：“当某天再踏进这校园，会是哪片落叶掉进回忆的流年。”这些歌曲不再是“唱给别人听”，而是“说给自己听”，更真实、更动人，也更容易引发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