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图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邓钰

　　很难说清，云南西双版纳的气质是怎样的。这座城市，有野果的滋味，香甜、浓郁，夹杂着独特的新鲜劲儿。

　　这两年，西双版纳在互联网上走红。区别于昆明的热闹繁华，大理和丽江的久负盛名，大家对这片稍显陌生的土地，有许多绮丽的想象。

　　人们钟情于将美好期许渗入万物的名称中。西双版纳在傣语中意为“十二千块田”，还被称为勐巴拉娜西，意为“理想而神奇的乐土”。确实，四季温热的气候，遍地生长的花果，原始的雨林和闲适的傣族村寨，承载着诸多富饶和安乐。

　　听过许多富丽描述和传奇故事后，我们决定带着轻快的心情出发，去领略版纳的多变和意趣。

　　村寨寻趣

　　这趟旅程，因一场乌龙，我与友人住到了离市区近30公里的酒店。四野茫茫，附近只有农田和村寨，连带着人也心神茫茫，不知所措。

　　既来之则安之。在前台推荐下，我们决定到周边的曼搭村逛逛。傣族地名多见“勐”和“曼”二字，勐意为“集镇”，曼意为“村寨”。曼搭是不折不扣的傣族村寨，据说是最后一任傣王的居住地，这为此地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沿着尘土飞扬的小路向前，两旁是大片的稻田和玉米地，绿色茎叶上覆着薄薄尘土，城市的楼宇与人烟“退场”，乡野的宁静把我们包围。人声不响，感官随之放大，甚至能察觉到阳光将汗水烘得愈发黏腻。

　　不知过了多久，绿意倏忽丰盛起来，田地消失不见，木瓜、芒果、棕榈、铁刀木等林木取而代之，高低错落、姿态各异。红花绿树掩映下，吊脚楼鳞次栉比，这就是傣家人的居所。

　　虽称为楼，它却实在袖珍。下层是高高木桩围起的架空层，上层的楼室才是真正的住所。爬木楼梯，穿过前廊，敲开木门，傣家人淳朴好客的笑颜绽放眼前。

　　过去，吊脚楼一层多用于圈养禽畜、堆放杂物，现在更像一个开放的客厅，陈列着楼主独有的生活态度和审美情趣。时间流速在这里变慢，有人在这摆上茶台，往来客人若有闲情，大可走近饮茶闲聊；有人在这挂起吊床，伴着家中老狗偷闲乘凉；也有人支起摊位，田间玉米、院中木瓜随机销售……

　　看着我们走近，村民操着不熟练的普通话打起招呼。越逛越觉得兴趣盎然，像一场不期而遇的探险，新鲜得让人停不下脚步。

　　信息爆炸、物流通畅，精准高效的供应链让人们享尽时代便利。但对旅行来说，不尽然是好事。几十年前，旅行者走出家门，随处可见参差多元的地域文化。

　　而今，即便千里之外的风光，也能如购物车里三天送达的商品般，很快呈现在眼前。有网络“爆款”参照，追逐博主同款效率极高，千篇一律的背景、角度和相差无几的打卡流程，让朋友圈多了一条精彩分享。商家投其所好，销售批量化体验，精心挑选的特色服饰、伴手礼，可能出自某著名批发市场。双方心照不宣，旅行中“表演特色”是一种双向需求，即使是符号化的风土人情，也足以令人心满意足。

　　人们似乎得走得更远更折腾，才能找到一点被遗漏的景观。多亏这场乌龙，让我们得以收获意料之外的行走体验。

　　徒步访野

　　告别村庄，我们前往基诺山，试试别具一格的雨林徒步。

　　到达基诺山，向导花花早在山路边等待。她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及肩黑发扎成高马尾，眼睛不大却很亮，一身简单的黑衣黑裤，背着户外双肩包，透着一股飒爽劲儿。花花是土生土长的基诺族人。她和族人自小在崇山密林里讨生活。他们崇尚自然，坚信万物有灵，自有一套和山中生灵对话的法子。

　　当天清早下过一场大雨，山路还没干透，泥泞难行。我们一步一滑，很是费劲。花花在路边翻翻找找，递来几根长树枝，教我们用石头磨掉树枝上的毛刺，好充当拐棍。

　　穿过基诺族人种的橡胶林，就到了雨林入口。严格来说，这条小径几乎算不得路，不过是高低错落的山石延出的“阶梯”。我们撑着拐棍，在石头和泥土的缝隙里寻找支撑点，伸出一只脚笨拙地向下探，堪堪站稳，另一只脚赶紧跟上，有时还得手脚并用，狼狈得像只趴在石头上的大蜘蛛。

　　得入秘境，花花向我们分享山中故事。雨林又厚又密，大树、藤蔓、蕨类植物和花草参差交织、密密匝匝，绵延成跌宕起伏的绿海。漫山遍野都是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我只能勉强认出溪流旁大片的桫椤和气根遒劲的榕树。

　　“你们抬头，那条蛇在看我们呢。”踏溪而行，花花指引我们抬头望去。遮天蔽日的榕树上，有一条绿色长蛇吐着信子，看身量似乎有两三米。

　　我吓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疯长，压低声音催花花赶紧呼叫救援，没想到引得她放声大笑。她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它离我们还很远。我闻到了它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我们隔大几百米就能嗅到蛇的踪迹，还能闻出它们的心情和状态。”似乎是为了缓解紧张气氛，她多透露了几句和动物沟通的秘诀。

　　“蛇的心情还能有味道？”事已至此，我只好将信将疑地往前走，祈祷山里的蛇虫鸟兽继续保持好心情！

　　继续走，前方完全没了道路，一条浅浅的小溪，成为唯一通途。溯溪而行，流水湍湍，拍打小腿，脚底踩着凹凸不平的大小石头，氤氲的水汽与草木香气碰撞，令人身心舒畅。

　　“你们跟紧我，踩我走过的地方。”花花回头叮嘱。我却完全不觉得恐惧，初次尝试一件事的新鲜感，会让人得到巨大的满足。

　　为了招待游人，当地在雨林里设置了攀爬树降、竹筏漂流、高空秋千等体验点，很刺激，还很“出片”。

　　走了三四个小时，人浑身汗湿，忽然刮起一阵山风，隐隐吹来树林深处潮湿的气息。“快下雨了，得抓紧出去。”花花催促得加快脚程，匆忙中我们告别雨林。

　　走出雨林，我们在开阔处停下，远山在薄雾中缓缓褪色成一道淡影。

　　市井尝鲜

　　“来版纳，必须去赶摆。”这趟旅程里，不止一个人这么说。盛情难却，恰巧酒店附近有个橄榄坝赶摆，我们去凑个热闹。

　　赶摆，是傣族人的赶集。每周六是赶摆日，晨雾还未散尽，橄榄坝周边的傣族、哈尼族等民族的村民们载着满车物产，来到橄榄坝大桥下支起摊位。从早到晚，潮水一般的人流来而复往，浓浓的烟火气挥散不去。

　　市集里，全是应季生鲜和特色小吃。豆腐、芭蕉、竹筒饭被炭火烤得酥香；各式各样的凉拌、油呛美食直接装在铁盆里，大大的芭蕉叶上堆放着稀奇古怪的食物。没有当地人指引，我们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只能循着空气中乱窜的香味，凭直觉买单。

　　这些当地风味，充满了天马行空和意想不到，直叫人惊叹它们的复杂和随性，山楂拌上辣椒，酸味和辣味碰撞，烤鸡刷上蜂蜜，肉香夹杂甜香，糯米蘸着青苔，自有一股清新……味蕾愉悦了，心也跟着辽阔起来。

　　我突然想起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的一句话，“去闻一闻一朵水仙花的深处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其香味所隐藏的学问比我们所有书本全部加起来还多”。

　　步履向前，异乡的隐秘和有趣被层层拨开。启迪领悟，增添想象，旅行总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