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玉萍

　　初秋的风掠过琼州海峡，漾起层层绿波，五指山的草木随之轻轻摆动，展现一幅美丽的生态画卷。近年来，人们的生态环‌保意识逐渐增强，从保护野生动物到节能减排，从垃圾分类到无纸化办公，无不彰显着现代人对自然的敬畏。那么，古人对待自然生态是怎样一种态度呢？8月15日是全国生态日，今天我们从古代书法家的几个小故事一窥他们的朴素生态观。

　　米芾　　苕溪之上当游客

　　宋元祐三年（1088年）八月，38岁的米芾在润州（今江苏镇江）州学任教授（地方教育官员），禁不住自然风光的诱惑，约好友湖州郡守林希泛舟苕溪（位于今浙江湖州一带）。数日的游历中，苕溪景致美不胜收，米芾流连忘返。他时而俯身摩挲溪畔奇石，时而仰观两岸绿植，举臂挥指，勾勒山水轮廓，沉醉其中。船行水上，青草漫岸，白云抱峰，眼前的秀美景色让这位被人称为“米颠”的艺术家，激动不已。船行至激流处，他忽命童子展卷研墨，在摇晃中写下“松竹留因夏，溪山去为秋”等诗句……面对苕溪一带的青山绿水，米芾诗兴大发，根本收不住手中的笔。他在纸上一口气写了6首诗，洋洋洒洒30多行，用近400字记录眼前风景，著名书法作品《苕溪诗》卷诞生。

　　《苕溪诗》卷为行书作品，纵30.3厘米，横189.5厘米。此卷用笔中锋直下，浓纤兼出，落笔迅疾，纵横恣肆。尤其是在运锋方面，正、侧、藏、露，变化丰富，点画波折过渡连贯，提按起伏自然超逸，毫无雕琢之痕。这幅字结体舒畅，中宫微敛，保持了重心的平衡。同时，长画纵横，舒展自如，抑扬起伏富有变化。通篇字体微向左倾，多攲侧之势，于险劲中求平夷。全卷书风率真自然，逸趣盎然，笔画灵动飘逸，字形变化多端，将苕溪的秀美与灵动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件作品展现了米芾中年书法的典型面貌。吴其贞在《书画记》中评此卷云：“运笔潇洒，结构舒畅，盖效颜鲁公化书者。”这句话道出了此卷宗法颜真卿且有新意的特点。

　　《苕溪诗》卷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卷末有米芾儿子米友仁的跋文：“右呈诸友等诗，先臣芾真迹，臣米友仁鉴定恭跋。”后纸另有明李东阳跋。鉴藏印有“睿思殿印”“绍兴”“白几印章”“鲜于”等。该卷曾入藏南宋绍兴内府，后入清乾隆内府，并被刻入《三希堂法帖》，是研究米芾书法的重要资料，也是描绘苕溪一带自然景色的重要史料。

　　吴绮  “种字林”里做园丁

　　康熙八年（1669年）的一个冬日，扬州一位老秀才抱着一盆蜡梅，在一处废圃旁等了约半个时辰。门吱呀开启时，当地文化名人吴绮披着半旧的棉袍出来，看了看老秀才抱着的梅枝，赞道：“好一盆梅花，够题块匾了。”

　　吴绮曾任湖州知府，后遭解职还乡，归隐扬州旧城区。他一生为官清廉，有“三风（多风力、尚风节、饶风雅）太守”之称。去官时，清贫如洗，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买不起，只能在女婿和友人的帮助下，在扬州粉妆巷购置一处带有废圃的旧院落居住。因他颇具文才、名动一方，欣赏其诗文墨宝者甚众，不少人慕名前去求文索墨。他虽穷却不收取润笔费，仅向求诗文墨宝者提出在废圃内种花植树，“以花木润笔”即可，所以才有了老秀才抱梅盆求字的一幕。

　　吴绮入住旧院数月后，废圃渐渐有了生机。他经常挽起袖子，弯腰在里面掘土栽种。以清泉浇灌花草树木，把院子里的植被打理得郁郁葱葱，乐在其中。时日流转，三年后，当初荒芜的院子变得丰茂起来：松树姿态刚劲，枝条青翠；几丛翠竹迎风摇曳，如吴绮的书法行笔般飘逸流畅；牡丹精致妩媚，如工笔小楷令人赏心悦目；春风过处，花朵缤纷绽放，如或浓或淡的墨点轻溅。院子里花木繁茂，吴绮也颇为得意，他在《种字林杂诗》中云：“去年栽竹绕茅堂，春后俄看锦箨长。忍得老饕才半月，千竿碧玉已过墙。”碧绿的竹子比院墙还高，可见院中植物的葱郁景象。后来，吴绮干脆做了一块牌匾，上书“种字林”三字，挂在门楣上，并将院子对外开放，任由大家参观，此处成为当时文人们举办雅集的理想之地。

　　吴绮在诗词和书法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其书法端丽秀劲，自成一派。历经300多年风雨，如今“种字林”原址位置已不可考，关于这个院子的记载仅存于诗文和地方志中。那块“种字林”牌匾也已无处可寻，但清雅自持、与花木为邻的吴绮仍时常被人们提起。

　　陈恭尹  乐见笼鸟获自由

　　广东民间流传着一个关于清代书法家陈恭尹的故事。清康熙十八年（1679年）的一个清晨，位于广州城南的陈恭尹的书斋“独漉堂”的门刚刚打开，一位卖菜的阿婆就提着竹笼来了。她捡到一只翅膀受伤的喜鹊，听说陈恭尹爱鸟，专程送到陈府，希望陈恭尹为其疗伤。陈恭尹连忙接过来，提笔写了张“瑞气临门”的斗方书法作品赠给阿婆，还给了她三十文钱。

　　陈恭尹是明末清初广东著名诗人、书法家，与屈大均、梁佩兰一起被誉为“岭南三大家”，著有《独漉堂集》，诗赋被广泛传咏。据清代钮琇《觚剩·粤觚》记载，陈恭尹“盛有诗名，兼工八分书法”。他诗文出众，兼擅书法，行草、分隶皆工，尤以分隶之风神独具为人称道，是清初广东一带公认的隶书高手。陈恭尹晚年筑室于广州城南，以诗文自娱。他行事最为特别的是：但凡前去求字者，只要提着鸟笼登门，他必欣然挥毫，然后放生笼中之鸟。陈恭尹还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他会根据笼中鸟儿的数量，决定给求字者写多大尺寸的书法作品。每次开笼放鸟，看着鸟儿重返天空，他都特别高兴，甚至放声大笑。因为他的爱鸟之心和“以字换鸟放飞”的做法，身边的朋友就给他起了个雅号——“放鸟笔”。

　　陈恭尹的隶书取法汉碑，主要脱胎于《夏承碑》与《曹全碑》，融合《夏承碑》的灵动与《曹全碑》的秀逸，笔法古拙浑厚，更有一种洒脱高迈的气概，形成“奇秀雄健”的独特书法风格。其作品兼具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颇受书法藏家喜爱。据专家考证，位于广州市北京路南段古牌坊上的题字“太平沙”，出自陈恭尹之手。广州市黄埔区夏园村村口的“夏园乡”石匾题字，也是他创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