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是我的家乡,每每驱车一过金牌,桑烟袅袅之中,远望青黛的高山岭,总是觉得眼热。这座最初名叫毗耶的神山,她与古婆逻教有着两千年以上的牵连,她从一开始就佑护山下的一切草木与众生,临高的先民每天仰望着它,日作夜休,风雨耕播,四季收成。这座在天荒地老中深默的山,让今天的临高人依然沐浴着她纯洁神圣的山气,接受着她启迪心智的加持。
说来愧疚,原以为临高的美和隽永也就是那“八景”了,不想她很多藏在深闺的境色却是十分令人惊艳。去年我去了后水湾尽头的彩桥,在那里,我看见了似乎被时间忘记的老海、老村、老红树和硬朗如礁石的老人,听见了不被浪声涛语覆盖的天籁,村子安卧在高高的海岸上,奢侈地拥抱着一座浓绿的海上森林,淋漓地呼吸着来自北部湾的清新海风。海水湛蓝,天空流云,人面怡然,这样的美丽,是印刷机印不出来的,这样的宁静,同样胜过千金万银的碰撞声。
在临高,彩桥之外,一定还有我所不知的纯美乡野,比如一些美丽乡村,经政府投入资金打造之后,便是展开了一轴轴人与自然共同写下的彩墨丹青:远浦近畴,小桥流水,翠微层叠,驿站凉亭,屋舍井然,花间蜂鸟,巷里鸡声,树下人语。而乡村之外,一定还有一些小镇独具风彩,岁月难以湮没其本色,街道熙攘,商气旺盛,市声高低,甚至有引车卖浆、日斜而人不散的历历古风。近来被省和县放置到“风情名镇”打造坐标系上的渔镇新盈,在潮声浪雨中,她将穿上新的衣裳,接入新的记忆重新起航。她镶嵌在后水湾边上,渔港永远热热闹闹,舟楫往来匆匆,根根桅杆挺立如林。枕在海涛上的新盈渔镇,像一个蓝色的梦,日夜演绎着渔乡的千年风情和渔家人的生活剧情,吸引着越来越多陌生的眼球向这里转来。
对一个地方,一千个人便有一千种以上的印象。由于经济的历史的语言的性格的或别的种种原因,处在省城一小时生活圈之内的临高,曾一度让人觉得,她的地理距离很近,而心理距离却很远,好像是一处山中僻壤。一些临高人也因此种心理暗示而斟酒自酬,平淡独乐,始终在文澜江两岸徜徉,从晨光初起到日夕之间,要望见高山岭的山影才踏实。
改革开放以后,无数的临高人怀揣梦想走出去了,文澜江的清波和高山岭上的彩云成了他们远行的背景。临高,渐渐消解了世人的扑朔迷离,灿然呈放了她大鹏湾一样辽阔的面孔,马袅岸一样起伏的线条,人偶戏一样神秘的气息,哩哩美一样浪漫的传奇。在此,我愿意向外地的朋友说,请到临高来,流盼山海城乡,与她零度接触。此间有让你亲水而眠的古老江城,有让你灵感发酵的十里牌林,有让你重温乡情的童年村落,有让你心情度假的听涛海角……踏过这里的山水风月,听过这里的民歌乡谣,总有一片风景、一种风情让你心灵致远。
人临高处,浮云难遮望眼,千里遥途依然清晰照眼。这是我所理解的“临高”县名的意境。这个名称,从唐开元元年一直响亮至今,送走了多少时光和风雨,又迎来了几多教化和经略。如今,名依旧,花相似,可人已不同,临高,已经进入新的历史语境。临高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原态的民间艺术,临高人质朴剽悍的心性、忍执不退的坚守、随地而生的适应度,显示了这块古地的多层色彩和无尽张力。
临高的母亲河是穿流过她全境的文澜江。与临高的域名一样,文澜的江名也起得风雅一地,意象悠远:文风教化如那一江的粼粼碧澜,日夜荡漾,远流四海。这条江,虽然是一条名气不大的河流,却让世代畔江而居的人们耕读不辍,孕育了临高韵味独特而浓郁的风情和文化。比如民俗,有近五十万人口的临高人,与别的地方就不一样,有着自己临高话一样的地域色彩。就是在临高县内,不同地方的人的风俗也有细节上的迥异,被海边渔家人称为“村”的以农为生的乡镇,与被“村人”称为“疍”的以渔为业的渔镇,各有各的小风俗和话语权。
临高,不是一种色块就能表现出她的杂糅和多彩,临高,也不是寥寥几笔就能描摹出她的丰富和迷离。临高的古迹风光,璀璨人文,相信不少人已经耳闻目睹,它们就绽放在我的文字之外,我没有必要再陈词滥调。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其值得书写的文化,在临高,各种被称为艺术奇葩的民间艺术在田野乡间回响不绝,就像一张张临高人古朴乐观、憨厚好客的脸谱,随处可遇。
对家乡临高,我愿意且行且看且尽多的记住,在此写下的,只是一些关于她的疏离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