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现代美术界,张仃是个丰碑式的人物。现任中国国家画院院长杨晓阳评价张仃是“一代美术革命家,新中国美术卓越的领导者、创新者,德高望重的教育家、实践家”。著名文化学者李兆忠称颂张仃“以自己丰沛的才情、强悍的生命和西天取经的毅力披荆斩棘,在二十世纪中国美术史上建起一座宽敞的立交桥”。
我们称张仃是美术革命家,有两个含意,一是他对美术教育改革、对美术技艺创新的巨大贡献,其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老革命,投身抗战,参加左联,奔赴延安,在解放区带领美术工作者为新中国的诞生建立了功勋。他的美术成就,不说太多,仅举他设计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首都机场的大型壁画《哪吒闹海》,就足以让人折服。他参与创建了鲁艺及中央美院、中央工艺美院、中国画研究院等中国一流的重要美术机构,名扬中外。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家,对普通人却是和蔼可亲,有求必应,对待年轻人,更像爷爷对待孙辈一般。
1985年8月,我与张仃先生认识,并荣幸地与他相处了几天。那个月,一个全国民间工艺美术工作会议在安徽合肥召开,我被报社派去参加会议报道,在会务组,我闻知张仃来参加这个会议,心中欣喜,当晚,打听到他的住处,便登门拜访。
如我所料,他住处已来了不少人,有省里有关部门的领导,有他的好友以及
学生、记者等。张仃坐在沙发中,正与人交谈。他银发后梳,短髭齐整,宽宽的面额健康红润,白衬衣干净挺括,精神矍铄,他的右手搭在靠着沙发的拐杖上,一副长者风范。他见我进来,左手抬起打了招呼。接待的人见我夹个皮包一副记者模样,不客气地说,今天张老没空,不接待采访,凡是记者,都请先回去,明天下午张老游览包公祠,到时再安排。我早有被“驱逐”的心理准备,忙说,我不是来采访的,只是请张老签个字。我见张老颔首,立即走上前,将包中的集邮纪念册取出呈递给他。在纪念册的插页里,张仃以前设计的7套邮票我全放在那里。张仃一看,似乎面色也鲜亮许多,问我,你爱集邮?我答是的,能否请您给我签个字?他马上提过了笔,在纪念册上题写了“集邮乐事”四个字和“张仃”。我如获至宝,连声感谢,然后知趣地离开。这第一次见面,让我对张仃充满了感激与敬重。
第二天下午,我先到了包公祠大门口,不一会儿,张仃与一些陪同者如约而至。我忙迎上前去,想不到他还记得我,不但与我握手,还说了“喔,你也来了”。我也陪同张仃游览,因那时我生活在合肥,对包公祠情况熟悉,在他人解说不到位不精确的地方,我主动补充,这使张仃对我加深了印象。在古井“廉泉”旁,我说“廉泉”有个传说,凡清官喝了井水就眼明心亮,贪官喝了就肚痛肠绞时,张仃风趣地说,应该让现在的官员都来这里喝喝井水,顿时,大家都大声笑了起来。
三天多的会议期间,我与张仃交流多次,我们之间越发热络起来,我感到,他虽然言语不多,但言简意赅,风趣幽默,是个爽朗活泼的老人。会上,我还听到他不少真知灼见的言论,比如说到我国的工艺美术创作时,他说,美术创作必须要突出我国的民族风格,要为群众所喜闻乐见,寓教育于娱乐之中。讲到开放问题时,他说,一些人崇洋媚外,认为外国的东西都是好的,对西洋的东西囫囵吞枣照搬进来,我们必须坚决地反对这种做法,我们应该更多更好地挖掘中华民族的工艺美术精华,利用现在的好时机,向世界推广,让世界了解我们。
张仃是中国少有的与世界美术大师毕加索有过交往并进行过艺术交流的美术家,有人曾称张仃的美术作品是“毕加索加城隍庙”。确实,张仃的作品吸收了西方现代画风,但散发更多的,是浓烈的民族气息。今年是鸡年,我国出的第一套生肖鸡邮票《辛酉年》,就是张仃绘画设计的,那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十足地体现了他的艺术风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