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海南日报记者 任小东

　　黄河在这里还未展现出汹涌澎湃，只如温顺的母亲，散出涓涓细流滋润两岸土地；沙漠也未如想象中的荒凉，反而是星星点点的绿色，让人心底生出绝处逢生的感动。

　　6月中旬，我们随“全国主流媒体宁夏行”一行来到宁夏中卫市，仿佛一脚踏入了历史的深处：这是唐代诗人王维写作“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地方。

　　左侧是黄河，右侧是包兰铁路，出中卫市城区向西，开着车沿着沙坡头大道走30公里左右，过了孟家湾向北拐，就是腾格里沙漠。继续向大漠深处挺进，我们要去见证那里黄沙变绿野的奇迹，去与那些默默无闻的“绿色侠客”相逢。

　　长流水

　　沙漠中的绿色峡谷

　　汽车穿过包兰铁路的涵洞向北走，只见一丛丛柠条、沙棘、花棒在漫漫黄沙上迎风摇曳，好像在和人招手致意。同行的当地媒体朋友告诉我，这就是宁夏黄河东岸防沙治沙项目长流水项目区了。

　　长流水，是否得名于黄河流经此处？我提出这个疑问，当地媒体朋友笑着指向车窗外：“你看，那片绿色。”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黄色天地间有一片浓郁的绿色，是一个峡谷，峡谷间有一个村庄。“这个小村庄就是长流水。”一眼望去，长流水村与中卫其他沙漠中坐落的村庄没什么区别，土坯房破旧，村道蜿蜒寂静。

　　汽车继续驶近，忽然间让人眼前一亮。只见高高的断崖下，一曲清流顺着断崖汩汩而去，一片葱郁的绿色长峡舒展开来，高大的绿树，整齐的农田，夹杂荒草野花，静静地随风摇曳。

　　长流水的这股涓流，由西北自吊沙坡内陆湖泉贯通汇流发源，流经长流水、孟家湾至冰沟门对岸注入黄河，长约15公里。后来由于生态环境变化，大部分湖泊被腾格里沙流前移覆盖淤压。明清以来，这里逐渐变为季节性干沟潜流，四季汇流泉水，故取名长流水。

　　在中卫许多人尽皆知的景点中，长流水村籍籍无名，但与之相遇也让我们格外欢喜。高崖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荒漠沙地，峡谷中却铺展着一条生机盎然的绿色长廊。荒凉和原始、绿色和鲜活、宁静和怡然就这样相生相伴、相依相偎，仿佛千百年来不曾改变过。

　　关于长流水，当地还流传着许多故事，当地人丁文勇介绍，据说这里是唐朝新泉军驻军的营地，也曾是成吉思汗征伐西夏补充给养的地方。村外曾有古驿道经过，古时候从中卫出塞外的远行客从此经过时，会在这个叫长流水驿的地方歇脚。

　　站在崖上，放眼望去，哪还有古驿道的影子，只有包兰铁路上火车从远处疾驰而来。据说，高速铁路很快将修到这里。

　　真汉子

　　黝黑的脸换来沙漠的绿

　　离开长流水村，汽车继续向大漠深处开进，越往里走，窗外的植被越稀疏，而黄沙上一个个扎进沙里的草方格也越明显。

　　下车，初见老唐。老唐面色黝黑，高高瘦瘦，让人担心他会被沙漠里的大风刮跑。“嘿嘿，早习惯了，我在这沙漠里已经忙活了27年。”老唐带着浓厚的西北口音笑道。

　　老唐名叫唐希明，今年已经51岁，是中卫市治沙林场副场长，也是中卫世代治沙人的一个代表。

　　中卫人治沙由来已久。新中国成立初期，为了贯通西北和华北之间的铁路大通道，国家决定修建包兰铁路。然而，铁路在中卫需要6次穿越腾格里沙漠，长度达44公里，其中沙坡头段全为高度达百米的格状流动沙丘。

　　“包兰铁路两侧早已经成功固沙，并长出了许多植被，现在我们目标是向腾格里沙漠的更深处进军。”说这话时，老唐脸上透露出一股韧劲。

　　进行中的宁夏黄河东岸防沙治沙项目正在这一片荒芜的沙漠上不断创造着新景象。这个项目从2013年开始，计划用五年时间治沙42万亩，目前已经完成了36万亩，剩下的6万亩今年也将完成。

　　每年春夏，老唐都要领着施工队伍修路、扎草方格、植树种草，如今，项目区不断向大漠深处延伸，原先肆虐的流动沙丘上，早先种下的草木已经繁盛起来。

　　“治沙的根本还在于长出植物，草方格三四年后就会被风化，要在格子种上树。”老唐对自己研究的“干”字型便捷式沙漠造林器颇为得意，几根钢管的简单组合竟然提高了一倍以上的效率，选好地点，手一搭，脚一蹬就完成了种植。

　　“这里向北，还有8公里就到内蒙古了，那里才是腾格里沙漠的深处。”老唐笑称，治完了中卫的沙他也闲不住，还想继续向北挺进。

　　夫妻档

　　大漠中的神奇“侠侣”

　　“一个草方格是1米乘1米，一亩就有667个草方格，加上沙丘高低起伏，地图上的一亩沙漠实际不止667个草方格。”

　　这么多的草方格怎么扎出来？老唐回答：“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出来。”

　　绵延无尽的沙漠中，几十位村民并排走在沙丘上，两人为一组，一个铺草，一个拿起铲子把草扎进沙中。草一半埋在沙里，一半竖直在外，各约15厘米。网状的草方格环环相扣，连成一片，蔚为壮观。

　　村民郑自华和他的妻子告诉记者，20世纪50年代修包兰铁路时，村里人就开始在铁路周围扎草方格了，技术也就这样一辈辈传了下来。

　　和郑自华夫妻一样，治沙的村民大多是夫妻档，妻子将头脸包裹严实，丈夫一般就戴个草帽，妻子负责铺草，丈夫负责扎草，熟练以后效率极高。

　　扎草方格的村民们一般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做饭、吃饭后，乘坐治沙项目公司的车来到沙漠中开始干活。中午十二点，烈日当头，沙漠中干燥的风更让人体水分流失得很快。

　　“我们自带了午饭，午休时间会用4根木棍、一个床单和几个沙袋搭起个简易帐篷，供短暂的吃饭休息。有时沙子会被风刮到饭盒里，大伙不得不把沙子吃到肚子里。”郑自华说。

　　“扎一个草方格可以得到两毛二的工钱，夫妻两人一天能挣五六百块钱呢。”老唐介绍说，附近的许多村民以扎草方格为主业，高峰期每天同时有800多人在这里扎草。还有些村民的工作范围从中卫扩大到内蒙古、新疆、陕西等地，人均年收入可以达到六七万元。

　　“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晚清重臣左宗棠西征沿途栽种杨柳赢得后人赞誉，今日中卫人固沙更是在大漠中播撒绿色希望，保护生态、绿化边陲的贡献当不下于左公。

　　站在沙丘上，风从远处吹来。向北眺望，治沙者如一个个侠客，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大漠深处挺进，大风抚平沙丘上的足迹；向南回望，柠条、花棒、杨柴等绿植迎风生长，沙拐枣开出美丽的一树红花，将治沙者的贡献永远记录在片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