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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9月17日 星期一  报料热线:966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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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有井水处 皆听单田芳
单田芳父亲单永魁与母亲王香桂
单田芳在舞台表演
在电台录制节目的单田芳(中)
单田芳口述的长篇评书《包公案》
  文\本刊特约撰稿 王凯

  84岁的单田芳9月7日还在更新微博,11日却传来了去世的消息,倍感突然。后来看了其家人声明,才知道单老因肺部感染一直住院治疗,只不过不为外人所知而已。

  单田芳可以说是中国最受欢迎的评书表演艺术大师,他的听众从耄耋老人到黄口小儿,年龄跨越了几十年。我们都知道,在文化娱乐相对贫瘠的年代,评书与戏曲、相声一样,是老百姓最耳熟能详的娱乐方式,曾经承载了无数人的休闲时光。但在信息化、娱乐化高度发达的今天,依然受到听众追捧的评书艺人却寥寥无几了,而单田芳就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位。

  出身书艺人家

  自小能编会说

  单田芳1934年出生在东北一个说书艺人之家,父亲单永魁和母亲王香桂结婚后便跑单帮到东北卖艺。当时东三省已沦入日本人之手,成立了所谓的“满洲国”。日本人统治下的东北大地,满目疮痍,到处都挂着日本和伪满的旗子,许多人家的墙上还涂着东亚共荣圈之类的大字标语。单永魁夫妻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艰难度日,王香桂怀孕后挺着大肚子还在台上说书,差一点将单田芳生在台上。

  单田芳四五岁时,父母在齐齐哈尔演出,他们怕他在家淘气,说书时也将其带在身边。单田芳就坐在母亲身后一个小板凳上,一边给妈妈扇扇子一边听书。孩子还小,妈妈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明白,有一回妈妈说《呼家将》,主人公呼延庆大闹汴梁城,遭到官兵追捕,走投无路之际遇到了铁面无私的包拯。包拯问明呼延庆身世,知道他是忠良之后,于是将其藏了起来,后来又送他出了汴梁城。呼延庆问包拯为什么救自己?包大人和他开了个玩笑:“因为你黑我也黑,这叫老黑救小黑。”王香桂说到这里观众一片笑声,单田芳听着有趣也笑了起来。

  后来单田芳随父母到街坊张大伯家玩,张大伯问他:“你今天听书了吗?说段我听听。”单田芳就把妈妈说的这段“老黑救小黑”讲了一遍,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多年以后,单田芳在回忆录《言归正传:单田芳说单田芳》中这样写道:“后来我成了真正的说书人,有许多新闻单位报道我的身世,有的说我四五岁就会说评书了,其实不然。我就会那么一小段,根本就不会说书,今后如有人再报道这段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够删掉,因为报道不实。”

  几年后,单田芳一家辗转来到奉天(今沈阳),父母说书的茶馆附近环境很乱,混杂各种人群。父母怕单田芳学坏,于是把他送到当时的奉天三经路协心小学读书。

  伪满洲国的基础教育学制是小学四年,国民优级二年,国高四年,类似于我们今天的小学、初中和高中。单田芳记得很清楚,父亲让他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领着他出门直奔学校。到学校后,单田芳发现操场上空无一人,每间教室里都传出琅琅的读书声,这让整天随父母出入说书场子的单田芳有些恐惧,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单田芳小时候就很有语言天赋,用北方话叫“挺能白话”。单田芳会讲故事,虽然进学校比别的孩子晚,但周围很快便聚集了一群“粉丝”。他给同学们讲神仙鬼怪故事,说他去过一座山叫龙潭山,山里有个洞,洞里有口井,井里用铁链子拴着一条龙,他曾用手拉过那铁链子,听到井里龙吼的声音。同学们问单田芳龙叫唤什么样?他说就像老牛叫一模一样,哞哞的。其实这全是单田芳胡编乱造的,但同学们却听得津津有味。

  拜师学评书

  与她结良缘

  1949年后,单田芳在沈阳读中学。家里本来风平浪静,但父亲却由于不知情而卷入一起潜伏特务案,被判刑六年。

  家里遭此横祸,单田芳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他高中毕业考上有名的东北工学院,但因父亲问题被拒之门外。不久母亲与父亲离婚再嫁,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

  就在单田芳无所适从时,一个叫王全桂的姑娘走进了他的生活。王全桂也是一名评书艺人,和单田芳家是邻居,比单田芳大8岁。王全桂没事时常到单家看看,帮着做做饭,整理一下家务,还经常留下一些零用钱。不久,两人便恋爱了。

  单田芳从小就随父母跑江湖,对说书艺人的酸甜苦辣心知肚明,所以他一心想要考大学,做一名风风光光的工程师。但无情的现实粉碎了单田芳的梦想,他一度非常消沉,王全桂看出他的心思,便劝他说:“依我看,你没必要强求自己去念书。现在是新社会,艺人地位提高了,老一辈艺人没文化,你是高中生,还考上了大学,在我们评书行里这可是状元啊!你应该继承你父母的事业,把他们口传心授的东西整理出来,你要来说书,以后肯定能成角儿。”

  王全桂一番话打动了单田芳,不久他便拜老评书艺人李庆海为师,并且和王全桂成了亲。单田芳原名叫单传忠,李庆海按辈分改为“单田芳”,这就是单田芳这个名字的由来。在拜师仪式上,李庆海对大家说:“今天双喜临门,一是收徒;二是祝贺单田芳和王全桂结婚。”

  从此单田芳便安心跟随李庆海学艺,除了背熟书中的内容,还要学习行业内各种繁琐的规矩。单田芳知道,只有如此勤学苦练,才能抓住听众的心,毕竟他说的是评书,而听众听的是江湖。

  几十年来,妻子却总是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与他患难与共。尤其是在他下放的那些年,妻子每天都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城市与农村之间,给他最大的帮助和安慰。1992年,正当单田芳的事业如日中天时,妻子却因病离开了人世,这成了单田芳此生最大的遗憾。

  一生勤笔耕

  经典留人间

  1950年代中期,单田芳从营口去了鞍山,加入了鞍山曲艺团。1956年春节,单田芳第一次登台,演出书目是家传的《大明英烈传》。许多年后,单田芳对这次演出还是念念不忘,那场书一共挣了4块2毛5分钱,这在当时是个不小的数目。单田芳给家里买了一斤猪肉,十个鸡蛋,还给自己买了一包烟,花了一元多钱。从这一刻起,单田芳体会到了一个男人养家的自豪,也逐渐喜欢上了说书这个行业。

  单田芳在当时艺人中属于文化人,家传渊源,悟性也高,又四处拜师学艺,所以很快便风生水起,成了东北一带最红的评书演员之一。1960年代初,政府不再提倡传统曲艺,要求演员必须说新唱新。头脑灵活的单田芳迅速转型,很快便推出了《草原风火》《战斗的青春》《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等几十部现代评书,受到听众热烈欢迎。就在单田芳的事业如日中天时,时间来到了那段特殊的年月,单田芳被下放劳动,这一停就是十几年。

  改革开放后,单田芳重返书坛。走进剧场前,单田芳也是心怀忐忑:“十余年不登舞台,听众还记得我吗?”但当他出场时,观众全部起立鼓掌,据说单田芳在台上顿时泣不成声。复出后的单田芳在鞍山人民广播电台播出了长篇评书《隋唐演义》,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先后录制了《白眉大侠》《说唐后传》《包公案》《薛仁贵征西》《天京血泪》《三国演义》《封神演义》等几十部评书,受到听众热捧。1980年代初期电台播放单田芳评书时,全国有上亿听众在同时收听——这种盛况似乎是一种久远的情怀了。

  单田芳表演之余还笔耕不辍,将历代民间艺人口口相传的经典评书整理成书,先后出版了《瓦岗英雄》《大明英烈传》《燕王扫北》等几十部传统评书,保存并发扬了中华民族传统的评书艺术。晚年后,他不顾年老体弱,撰写出版了回忆录《言归正传:单田芳说单田芳》,将大历史背景下小人物的命运表现得淋漓尽致。

  人们常说:“凡有井水处,皆听单田芳。”如今大师已去,欲知后事如何,只有且听来世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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