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五年前搬到城郊的这个小区后,便有了远离闹市喧嚣的感觉,尽管每个星期至少有5天时间奔波在一个多小时车程的上下班路上,而且还经常饱受堵车之苦,但与田野近距离相处的环境,却让我有了回归大自然的本真率性。当初力排众议选择在这里购房定居,而且选择了小区最后一期的期房,就是看中了这里可以临窗眺望远处的湖面,观赏近处的田园风光,倾听水田、小塘里的蛙鸣和柳荫里的蝉声。于我而言,在日复一日琐碎的工作、生活之余,能看到“鳞鳞池面水初生,萍底青蛙自在鸣”的画面,真是身处都市的一种难得的享受。
“闲池草色青,蝌蚪自滋生。尚觉窥天小,何因妒月明。通宵成乐部,过雨杂棋声。静者心无役,从君取意鸣。”常常在聆听蛙鸣的时候,想象那些青蛙在水草边、田沟里鼓起腮帮呐喊的模样,脑海中便会不经意地浮现起一些融入了蛙鸣的古诗词,尤其是南宋诗人赵希迈的这首《蛙》,让人不自觉地就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感受。
我喜欢在静谧的午夜倾听蛙鸣,那种坐在落地玻璃窗前听蛙的惬意,是过去在乡村老家与蛙相邻时所没有的,这常常令我为之惊讶。老家屋后有一口荷塘,每当惊蛰的雷声响过之后,蛙鸣便随之而起,然后此起彼伏,整整要沸腾数月之久。那时候听哇声,远没有现在这样赏心悦耳的感受,感觉它们杂乱无章,像蝉鸣一样聒噪,像群鸟叽叽喳喳一样杂乱,扰人清梦,让人苦不堪言,甚至有些排斥。而现在听蛙声,竟然有了唐代诗人贾弇笔下“蛙声作管弦”的美妙感受,同样是这些来自大自然的最原生态的声音,怎么会让我的内心有着如此巨大的反差呢?!
童年时光,对蛙鸣最深的印象,是诸如“蛙声响亮,年成透光。蛙声长存,五谷丰登”、“谷雨蛙声强,庄稼收成旺”等乡村农谚。我不知道这些与蛙鸣有关的农谚是否科学,但每当初生的蛙鸣响起,祖父就会根据蛙鸣声调的高亢与否来推测农事,便觉得这蛙声简直太神奇了,神奇得成了祖父脸上的晴雨表,喜怒哀乐都可以在蛙声中调节。
倾听蛙声,或坐或卧,既没有《礼记•曲礼上》中“立不正方,不倾听”的拘束,也不需要那种心灵相通的共鸣,只是静静地瞑目聆听这天籁之音,于蛙声中寻求一种返璞归真的精神寄托。蛙鸣声声,简直是一支不需要指挥的乐队,它们高低错落抑扬顿挫,呐喊浅吟经久不息,仿佛只有全身心的欢唱了,才能将被寒冬禁锢许久的情绪尽情发泄,让夜色中的原野变得充满激情。有时候听着听着,蛙鸣声突然嘎然而止,赶紧贴近窗前,看到有人打着火把在田间、塘畔捕蛙,便开始为这些歌唱者的命运有些隐隐的担心。
倾听蛙鸣,总有一种听到久违的乡音的意味,感觉它们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从故乡的稻田里、老家屋后的荷塘里传来的乡音,里面似乎还夹杂着奶奶呼唤我乳名的回声,多年以来,一直在乡路上徜徉。听得久了,内心里就有了一种向往,于是拿起手电筒循声而往,走近这些淳朴的歌声,学着发出几声蛙鸣,与蛙声应和,试图从中找回一些童年的乐趣。
“蛙声近过社,农事忽已忙。”倾听蛙鸣,每每就多了一些怀旧的思绪,一些儿时的乡村记忆如蛙声起伏,内心深处总会不知不觉地萌生乡情。“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倾听蛙鸣,想起祖父对蛙声与农事的念叨仍音犹在耳,对蛙声里的田园稼穑,便多了一份丰收的祈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