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位爱好诗词的外地青年学生特意进京向夏承焘先生请教诗词创作技巧,那时候夏承焘先生年事已高,而且身体患病不适。可是老人并没有闭门谢客,而是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外地学生。学生呈上自己新作的诗歌请夏承焘先生批改审阅,其中有句云:“水心榭北镜湖西,深浅杂花吐未齐。”夏老一字一句地看诗作,一边慢慢吟诵,一边细细斟酌,最后抬笔把“杂花”的“杂”字改为“闲”字。他告诉学生,为什么要改?因为“杂”改“闲”,不但使声律不太妥帖的入字声换成了平字声,而且更重要的是,把由于“杂”呈现出来的有些芜乱的景象,由一个“闲”字引入更为幽雅的境界。对于诗歌的题目,夏老也予以细密的推敲。修改了诗题,便向学生讲述改题的缘由。比如,夏老将《怀乡诗草》改为《怀乡吟》,这样改可以使得标题由繁赘变为历练……谆谆的教导和对字词的意境分析,让学生听得如痴如醉,极为叹服。夏老改诗,保留了题旨而深化了意蕴,有琢璞为玉,点石成金之妙,表现出了诗词大家精湛的语言修养。
还有一次,夏承焘先生的一位学生写了一首《读<瞿髯诗>呈夏承焘先生》给夏老指点修改,首句为“寒窗廿载仰高山”,来表达自己二十年来对夏老的仰慕和崇敬的心情,以夏承焘先生在中国诗词学界的地位,这样表达并不过誉。夏承焘看过这首诗后,首先就将“仰高山”三个字去掉,改为“梦幽燕”。这样改,一方面是为了恪守旧诗韵,最主要的是夏承焘谦虚而律己,不同意以“高山”比况自己。
夏承焘先生没有上过大学,他做事和为人,都讲究“认真”二字。他完全是靠着刻苦自学而成为词学大家的。他以《唐宋词人年谱》、《唐宋词论丛》、《姜白石词编年笺校》等里程碑式的著作奠定了他在现代词学史上的大师地位。勤奋不辍、刻苦历练、虚怀若谷、提携后学是夏老一生的写照,值得后学深切的缅怀和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