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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球里的人生哲学
莫小山
乒乓球比赛有很强的观赏性。资料图

  现在四五十岁这代人,大都有中小学时在学校打乒乓球的美好记忆。就像电视剧《夺金》所描绘的那样,在那个物资贫乏的年代,即使是用水泥或石头筑成的球台,也足以让他们忘记生活的困难与劳动的艰苦。

  这个20世纪初发源于英国的运动,为何几十年间在中华大地呈燎原之势并发展成“国球”?原因除了国家提倡以外,还有更深层次的文化根基。这种运动的内在特质与中华传统文化精神高度一致,或者说这种外来运动的种子在中华文化土壤中更容易着床、生根、发芽和长成茂密的森林。

  乒乓球运动适合人口众多的中国国情。在当今的竞技运动中,可能只有乒乓球是普通老百姓可以从小玩到老的。玩高尔夫和门球,费用太高,普通人玩不起,玩足球、篮球、排球,那是年轻人的运动,而在乒乓球馆中挥拍自如的七八十岁老人并不鲜见。作为竞技活动,乒乓球运动锻造青少年强壮的体格,培养勇敢的胆魄,磨炼坚忍的毅力。作为艺术活动,乒乓运动培育积极应变的处事态度和恰如其分的处事办法,塑造刚柔并济的人格魅力,颐养中老年人的性情,修养身心。因而,乒乓球运动能受到各个年龄层次的喜欢。

  作为艺术活动的乒乓球运动,与书法艺术极为相似。打乒乓可快可慢,讲究速度、落点、旋转方向的变化,在变化中让对手心悦诚服。即使你输了球,但如果你成功打出一个高难度动作,也能获得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中国特有的书法艺术,书写速度可快可慢,同一作品中也讲究笔法、结体、章法的和谐布局。在笔法上又讲究点、提、按、横、折、竖、撇、捺的变化,在变化中体现书家当时的情绪与平时性格特质。书法艺术的笔划动作与乒乓球动作也颇为相近,如点划与搓球、横划与推挡、提划与拧拉、撇捺与削球、竖按与扣球等。因而古人称写字为“挥毫”,今人把打乒乓球叫“挥拍”。这个“挥”的动作,在两种艺术中演变出许多种“亚动作”。

  乒乓球运动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崇尚“中庸”。中庸不是平庸,而是做人做事要“允执厥中”,就是适度的意思。在《论语·先进》中,子贡问孔子:“师(子张)与商(子夏)的性情,谁好?”孔子说:“师也过,商有不及”,这就是成语“过犹不及”的来源。孔子在论述文章形式(文)与内容(质)的关系时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主张形式与内容和谐统一,不偏不倚。孔子在评论诗歌时说“乐而不淫(过度),哀而不伤”,主张适度抒情。孔子时代,中国传统文化中儒道互济合行的格局已形成,儒家进取精神和道家遁世遵道思想相互作用,共同塑造了中国人“中庸即至德”行为准则。乒乓球运动,讲究动作幅度适中,既没有足球的动如狡兔,也没有棋类运动的静坐如龟;动作幅度太小,易被嘲为放不开,动作幅度太大则容易失误;乒乓球运动还讲究动作力度适中,不需要举重、标枪、铅球、赛跑的爆发力,但也不能像打太极那样在原地腾挪。击球时太用力,球容易出界,不用力或用力不足则球容易落网。乒乓球运动可快可慢,速度视双方运动员体质而定;参与人数可多可少,可单可双可集体,而且老少咸宜。中国传统文化精神还讲究“辩证”。击球的一招一式,必须根据对方来球的旋转、落点、力度、速度、高度等而变化,鲜有人以一招打赢天下,他总会遇到球路相克的对手。

  乒乓球运动契合中国传统美德要求。中国传统美德提倡人际关系要做到“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这些要求在乒乓球运动中都有较好的体现。乒乓球运动不急不躁的运动性质正好契合“温”的要求;乒乓球运动对场地、设备的要求不高,普通人都玩得起,符合“俭”的标准;乒乓球(包括网球),都是“让球”——把球推向对方,而不是像足球、篮球、橄榄球那样靠“抢球”取胜。乒乓球技高者不会使技低者输得太难看,在知道对方水平的情况下往往实行让分制,或向对方“放水”(故意失误,让对方得分),此所谓“恭”。乒乓球比赛结束后,双言都要击掌而散,此所谓“礼”。乒乓球发球必须抛球,且不能遮挡动作,此谓“信”。这些正是具有谦谦君子性格特质的中国人喜欢打乒乓球的原因。

  乒乓球运动过程类似于中国人的人生节奏。开展乒乓球运动前,你最好要预热身体,避免运动中拉伤筋骨;比赛开始后,你不忙于进攻,先要观察对方球路和球技的优劣点;找准对方优劣点后再创造机会以己之长处进攻对方短处。打到累时要放慢节奏,采取守势,重点要接好对方的发球和扣拉球。比赛结束后,输赢不要影响心情,含笑与对方击掌而散。在儒道文化熏陶下,中国人的人生节奏何尝不是如此?在人生每个阶段,做每件事情,都需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合乎“中庸”,遵循“天道”(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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