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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居儋岁月
结庐在儋耳 谈笑桄榔庵
《桄榔庵图》。刘运良 作
赵孟頫绘东坡像。
2022年,我省启动桄榔庵遗址考古勘探和发掘项目。
桄榔庵遗址出土的青釉瓷碟。

  ■ 曾庆江

  1月31日,“千古风流 不老东坡——苏轼主题文物展”在海南省博物馆盛大开幕。这次专题文物展,集中展出苏轼主题文物展品332件/套,其中珍贵文物154件/套。桄榔庵作为苏轼在海南的重要居所,在时间的风雨中虽然历经多次毁弃和重建,但其出土文物仍格外引人注目。与桄榔庵相关的人物和故事也再次走向前台,可谓千年回响。

  众人筹得桄榔庵

  北宋绍圣四年(1097年)七月二日,历经艰难的苏轼终于到达新的贬谪地昌化军(今海南儋州)。一路上他心情颇为复杂甚至灰暗,他暗暗决定到达海南“首当作棺,次当作墓”,心想一把老骨头只能飘零在海南了。但是,当苏轼父子到达儋州后,发现其实情况并没有想象那么糟糕。

  儋州官民不但没有对苏轼父子落井下石,相反还敬礼有加,这让他们心里颇为温暖。在离开海南之后,当别人问及对海南的印象时,苏轼毫不犹豫地说:“风土极善,人情不恶。”

  在儋州,苏轼父子最开始租住在伦江驿一处破旧的官舍里。时隔不久,新的昌化军军使张中到任。张中是熙宁三年(1070年)进士,喜好诗文,对苏轼非常仰慕。他到任后发现苏轼租住的官舍已经破旧不堪,就安排兵士帮助修缮,使得苏轼父子的生活稍有起色。张中和苏轼父子来往颇多,有时候太晚了,张中就留宿在苏轼家中,对床夜话直至天明。

  但是,这样的逍遥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不到一年时间,绍圣五年(1098年)三四月间,湖南提举董必前往广西进行察访,得知苏轼居住在昌化军官舍中,非常生气。因为朝廷对苏轼的处理是“不得食官粮、不得住官舍、不得签公事”,董必打算马上派人渡海进行处置。一个叫彭子民的人哭着劝说董必手下留情,说“人人家各有子若孙”,董必才悻悻作罢,但还是派人将苏轼父子从官舍赶出。张中随后也被免职。

  没有办法,苏轼只好在城南买地置屋五间。在筑造过程中,由于苏轼父子身单力薄,张中和乡亲、学子一起多次参与劳动,终于将新屋落成。由于新屋背靠桄榔林,苏轼索性将其命名为“桄榔庵”。这就是桄榔庵的来历,它可谓儋州官民、学子“众筹”的结果。当然,我们也需要“感谢”一下“憋相公”(苏轼在文章中嘲讽董必为“憋相公”)。没有他,或许就没有在海南文教史上影响深远的桄榔庵了。

  桄榔庵里朋友多

  苏轼谪居海南岛,是让海南百姓尤其是海南读书人非常开心的事,真可谓“国家不幸海南幸”。但是,受制于当时交通不便,要想到儋州一睹苏轼风采进而向其请教学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姜唐佐就是一位为了向苏轼请教学问而不辞劳苦的年轻学子。

  元符二年(1099年)闰九月,刻苦好学的姜唐佐专程从琼州来到儋州,登门向其求教,一直到来年三月才离开儋州。一个年迈之人,能在蛮荒之地碰到一个勤学上进的青年,自然非常开心。苏轼经常给姜唐佐讲授经史,传达作文之法,使其学问和文章都有了很大进步。他们之间互动频繁,或倾心交谈,或共品茶茗,或书信往来,形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姜唐佐辞别时,苏轼写下“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以示勉励。后来,姜唐佐果真实现了“破天荒”,成为海南见于史料记载的第一位举人。

  居住在昌化的符确,更有向苏轼学习的地利之便。据称,有一次苏轼和黎子云在河边垂钓,发现一对燕子飞过,便随口说“春暖燕知归”。正好路过的符确对出“道明人觉晓”,让苏轼大为称赞,认为他是可造之才,一定会大有出息。就这样,符确有机会到桄榔庵向苏轼请教。在苏轼的悉心指教以及自己的刻苦努力下,符确学业有了很大长进,最终考中进士。

  除了姜唐佐、符确两位在海南科举史上影响很大的人物外,在儋州的苏轼以桄榔庵为中心,建构起自己颇为“庞大”的朋友圈。

  军使张中和苏轼互动非常频繁,即便因为苏轼而导致自己去职也无怨无悔,临别前还多次到桄榔庵道别。苏轼非常感动,前后三次作和陶诗送给张中,从而谱写一曲文人佳话。

  身在广东的吴子野,曾多次跨海到儋州桄榔庵探访苏轼。元符三年(1100年)苏轼被赦北还的消息,也是吴子野跋山涉水来到桄榔庵告知的。

  经常往返于大陆与海南之间的商人赵梦得,也是苏轼在儋州时的至交。苏轼经常请他捎带书信、诗文以及物品。书法名作《渡海帖》就是苏轼离开海南之际留给赵梦得的。

  曾协助建造桄榔庵的许珏、许康民父子和苏轼互动很多。苏轼将许珏尊为“泉上许生”,曾一起谈论过《易经》。许珏送酒给苏轼品尝,苏轼因此写了《酒子赋》相赠。苏轼离开海南北返中原之时,特地将自己的心爱之物——一只茶盂相赠,感谢许氏父子对自己的帮助。

  桄榔庵里著“三书”

  桄榔庵是苏轼父子在儋州的起居之所,是他们和当地士子和百姓交往的重要场所,也是他们父子读书写作的地方。可以说,桄榔庵事实上是当时儋州文脉所在。

  桄榔庵的读书生活,使得苏轼父子和当地读书人如黎子云、符林(符老秀才)、王霄、王肱有较多交往。黎子云就是其中有代表性的当地读书人。

  黎子云家里藏有《柳宗元文集》,这让嗜书如命的苏东坡非常羡慕。被贬南来的苏东坡陷入无书可读的境地,就向黎子云借阅该书。知道苏东坡好酒,黎氏兄弟经常拿着酒前往拜访,并向他请教学问。苏东坡也向黎氏兄弟请教当地农事,并写有多篇诗文相赠。

  在桄榔庵,最得益的莫过于苏过了。苏过作为幼子,在父亲最艰难的时刻,毅然选择千里相随,可谓至纯至孝。苏轼也倾其所学教导苏过,使其为文作诗长进很大,后人称苏过为“小坡”,是因为他颇得东坡遗风。苏辙说苏过能成才,是苏轼谪居海南最大的收获:“吾兄远居海上,惟成就此儿能文也”。

  桄榔庵时期是苏轼创作的又一个高峰。他在这一时期创作了大量诗歌和散文,尤以和陶诗知名,另有一定数量的赋、铭、颂、书信等。这些文字最开始由苏辙辑集为《儋耳手泽》,明朝时被人辑集为《居儋录》,在清乾隆年间又被整理为《海外集》。这些作品是海南古代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桄榔庵,苏轼还坚持坐冷板凳,在学问上也大有斩获,著述“海南三书”,即苏轼谪居儋州时最终完成的《东坡易传》《东坡书传》及《论语说》。这三部著作,是对儒家经典《周易》《尚书》和《论语》的注解与疏证。在解经风格上,苏轼既受道家的影响,又能较好地切合现实,对后世有较大影响。

  (作者系苏州大学传媒学院教授)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为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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