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苍茫的思绪里寻找一个定点,久而久之,“寻找”变成了全部的意义,我忘记了,那个定点究竟是什么?我要寻找的是什么?如同那淙淙而流的水,要流经高山、淤泥、荒芜之地或者繁华闹市,它的定点是大海吗?那个辽阔的,神秘的,纳百川的母亲的怀抱。
一路向南,低头看贡布里希的《世界小史》,能用最简单的语言将繁杂的故事表述出来,一直是我孜孜不倦为之追求的。
猛然抬头,列车已经驶入江南,大地整片的绿,倘若没有那林立的桃花和扎堆的油菜花穿插其间,我差点迷失在望不到边际的绿海里。南方的春,从来不是渐入迷人眼,而是刹那间的包围,走到哪里,都有一番风景,或许这千百年的村村寨寨给予了这片土地千差万别的灵气。倘若你不亲自光着脚走一走,那蓬勃的地气又怎会亲吻于你?在这片如画的景致里,还有很多村人和亡灵的故事。不信,你放眼看去,麦田间油菜花盛放的地方,一个接一个的小坟冢高高隆起。时逢清明,每个坟头上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挂青”。据说最原始的“挂青”不过是折一支树枝插在坟头,后来慢慢演变成了纸幡,有引幡招魂之意。此番回家,正是要为故去的亲人“挂青”。耕作的人累了,坐下来歇会,顺便和亡灵聊聊天,待日暮夕斜,心满意足地回家去。生命的修行在田间地头舒展,活着的人将家长里短,心中所愿讲给故去的人听,他们亘古不变相信信念的力量,还有恣意流淌的爱的温度。
我不太理解人们为何要避讳谈论“死亡”,死亡难道不是生命之轮里最华彩的一环吗?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我随意往窗外一瞥,那些戴着小帽子的坟冢便会闯入眼帘,它们如同这无限大地上暂时的定点,有着抚慰人心和安定家族的力量。
列车飞驰,景致轮转,我逐渐明白,繁杂的思绪就如同广袤无垠的大地,承载春秋和星月,“定点”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坟冢,越走进越深埋,把根扎下去,连成了片,气息凝聚,生命的轮回就从这里开始。否则每次扫墓,为何总有蝴蝶环绕。奶奶说,那是祖先的灵魂回来了。如今,我与祖先相去甚远,只念奶奶泉下安好,听我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