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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花海
岑晴
  阿西里西的风景。岑晴 摄

  有人说,秋色是被人不经意打翻的调料盘,五彩斑斓。新疆的胡杨,香山的红叶,腾冲的银杏,南京的梧桐,还有杜牧描写的“霜叶红于二月花”,都在以繁复绚烂的黄和红,上演着秋天的风情万种。然而,今年秋天,我想要去寻觅的是另一种浪漫的颜色——阿西里西的紫。

  阿西里西地区,位于贵州毕节市赫章县东南部,是典型的云贵高原高山草原,属乌蒙山系。在海拔2777米的山巅,大概8月底,当初秋飘逸的长裙裙摆窸窸窣窣地扫过来的时候,近4万亩的野生韭菜花便纷纷绽放,这里被称为“大韭菜坪”。这些野生韭菜花的花期,仅有短短的二十天。

  我们选择9月初的一天上午驱车抵达大韭菜坪山脚下。贵州天气阴晴不定。方才消停的一番酥雨润泽着青石板路,凉意袭人。抬头望去,远处山脉连绵似龙踞虎卧,又似一排苍青的屏风迤逦展开。灰白的云雾重重盘旋在半山腰,袅袅渺渺,浑然一幅千里烟波、雾霭沉沉长天阔的壮观画面。

  乘坐缆车去往山顶,踏上一条斗折蛇行的木质长廊,漫山遍野的紫色花海乍现眼前。葱茏草色打底,紫花如星辰密布,目之所及,皆是青与紫的缱绻交织,在山脊的奔腾翻涌中迸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野生韭菜花又名多星韭。它不同于蔬菜中的韭菜花,不仅不能食用,模样也大相径庭。整花呈现小灯笼般的圆球状,约孩童拳头大小,由许多小花有序簇拥而成,又似是被谁的巧手精心编织,不显凌乱。每一朵小花有五六叶花瓣,细长,紫色,或舒展或微卷;正中花心是一颗小青豆和绒白的花蕊。花柄翠绿。整株花朵,仿佛一支镶珠镂空紫玉簪,我想,若别入美人发髻,应是平添几分可爱。

  花的紫,不似浓紫的惊艳、墨紫的深沉,而是一种偏冷调的香芋紫,浅淡轻盈,略带一点粉、一点蓝,显得素简、清丽和儒雅,极耐看。

  我们走走停停,平望或俯视。但见群峰环绕,近在咫尺,沟壑纵横,峡谷深邃。山坡或陡峭倾斜,或凸凹错落。芳草萋萋中,当大片大片的多星韭随着山坡起起伏伏蔓延到天际,宛若锦绣十里,宛若只此青紫的长袖善舞,灵动而婉约,寂寥而旷远,勾起人的温柔情怀和无限遐思。

  是谁种下这一朵朵的紫花,把初秋的时光熏染?

  又是谁,悄悄地以花开成海作为初秋的盛大告白?

  大自然藏在山之巅云之端的旖旎小心思,就这样被我们撞见了——撞了个浪漫满怀。

  因为是阴雨天气,云雾便成了山上的常客。它们仿佛是被天上调皮的仙子用玉壶舀了泼下来,这里一团,那里一簇。有些聚集在一起,浓稠如垂下的帘栊,遮住一方秋色;有些飘忽分散,稀薄如蝉翼如丝纱,花容山颜在其中若隐若现,若有若无。

  它们又像是在这山间溜达,踱着如猫儿般的脚步,一忽儿蹿在你的面前,一忽儿躲在你身后,一忽儿又遁得远远的。云雾的变幻莫测,使得花海更独具扑朔迷离的奇绝韵致,这一刻是东边晴朗西边朦胧,下一刻又是不识乌蒙真面目。云牵雾萦里,我们恍若漫步天街瑶台,分不清天上人间,颇有苏轼笔下“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意境。

  云雾的流动,让人的心也跟随着流动起来,跟随它抚上花朵的香腮,拂过峰林的霓裳,追赶飞鸟的翅膀,遨游于天地之间,自在逍遥,无所拘束。

  原来清欢不在别处,就在当下,就在此时此处,只要你的心与之契合,整个秋将为你所有。

  午后不久,阵阵小雨开始淅淅沥沥。未几,倾盆而下。这天气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我们匆忙跑向最近的避雨屋,裤脚和鞋子仍然湿了个透。从落地玻璃窗往外看去,紫色花海已笼罩在白茫茫的雨幕中。

  尚未尽兴的我们不免有些遗憾。但那又如何呢?我们千里奔赴而至,和这芬芳的精灵倾心相见过,便不负这花期,不负这旅途一场。

  人生亦是如此,若能和美好的人倾心相见,便不负这年华,不负这生命一场。

  刹那,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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