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冰

　　今年是美国著名作家、新闻记者埃德加·斯诺（1905年—1972年）诞辰120周年。这位“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是第一位到红色苏区报道工农红军的西方记者。他的代表作《红星照耀中国》（又名《西行漫记》），首次向全世界介绍了年轻的“红色中国”。

　　少为人知的是，在中国工作和生活期间，斯诺曾辗转东北、上海、北京多地，以新闻报道的形式全面曝光日军侵华的残暴行径，如实记录中国人民在战争中遭受的深重苦难，热情讴歌中国军民英勇抗击侵略者的壮烈诗篇，为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贡献自己的力量。

　　亲历战火硝烟

　　记录日军暴行

　　1905年7月19日，埃德加·斯诺出生于美国密苏里州堪萨斯城。青少年时代的他非常活泼，兴趣广泛，尤其喜爱阅读和演奏，并于1925年进入密苏里大学攻读新闻专业。

　　1928年7月，怀着对东方世界的好奇，23岁的斯诺来到上海，担任《密勒氏评论报》助理编辑，之后兼任《芝加哥论坛报》、伦敦《每日先驱报》等多家报纸的驻华记者。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蓄谋发动“九一八”事变，东北大好河山沦于敌手，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序幕由此拉开。几天后，斯诺参加《密勒氏评论报》的发行人兼主编约翰·鲍威尔组织的外国记者采访团，赶赴东北采访。他目睹了日本军队残杀中国人民的暴行，向世界报道事件真相，控诉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

　　“埃德加的名字，从1931年起就上了日本人的黑名单。他无论到哪一个日本占领区去，总要成为日方的攻击目标。”与丈夫一同亲历东方战事的海伦·福斯特·斯诺曾如是说。

　　1932年1月28日夜，日军不宣而战，突袭闸北，震惊中外的淞沪抗战就此打响。此时，27岁的斯诺正在上海。在30余天的交战中，他凭借外国记者的特殊身份，进行了大量实地采访。

　　日军所到之处，狼藉躺卧着平民的遗体。斯诺看到一对母子，母亲抱着孩子，两人似乎是被刺刀一次性穿透的。他又来到一家敞开店面的米铺，发现这里成了一个临时火葬场。店里已堆起四层中国平民的遗体，日本浪人还不断拖来更多的遗体，准备点火焚烧。看到斯诺的出现，他们目露凶光。三名日本士兵走了过来，用刺刀指着斯诺，命令他走开。

　　在日军战线后方的田地里，到处横陈着听任野狗撕咬的被害农民的遗体。斯诺亲眼见到他们被枪杀或被刺刀捅死。有一天，他进入一个日军占领不久的小村庄。一些中国平民被驱赶进一片小竹林。日军随即放火点燃了这片竹林。惊惶的人们从火丛中跑出，随即遭到枪杀。

　　一幕幕人间惨剧，让斯诺心中充满悲痛，“我看够了。我的脑海里充满着一幕幕恐怖和残杀的景象——在吴淞、江湾、闸北、虹口、大场和十几个小些的镇子。我想到数百个无辜百姓的苦痛、损失和死亡，无端被屠杀了，事先连个警告都没有。”

　　传递“抗战之声”

　　揭露侵略野心

　　除了穿梭战场记录历史之外，斯诺还记录下中国军民团结一致抵御外侮的真实历史。

　　“你愿意和日本人打仗吗？”斯诺问一名正在挖战壕的士兵。他脸上先是浮现出那种中国军人特有的善意微笑，然后举起手中装有刺刀的步枪。“我用这个和日本兵碰面。”这名士兵说：“日本人杀害我们的同胞，强占我们的土地，我当然要和他们决一死战。”同样的问题，斯诺又问过很多中国士兵，回答都是一样。两名广东士兵向他保证：“我们宁愿死掉，也不会让子孙给倭岛上的皇帝当牛做马！”

　　在闸北附近的田间地头，斯诺看到农民们正帮助士兵挖战壕。成百上千的学生自发参加志愿服务队。有些担任救护车司机，有些成了担架队员和护士，有些则充当通讯员，做各种能够帮助军队的工作。童子军负责送信，医生和护士自发在闸北火线的后面设立了野战医院。

　　斯诺用充满感动的笔触写道：“当我看到一个熟识的、本来很娇气的、喜欢唱歌的中国女孩来到前线抬担架的时候，我发现中国终于被某种东西震醒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某种程度上，他可能也是最早向西方社会揭露日本帝国主义逐步扩大侵略野心的记者。

　　1933年9月，斯诺的第一本著作——通讯集《远东前线》（《Far Eastern Front》）在美国出版。他在书中写道：“昨天他们的军事理论是：为了保卫日本关东‘租借地’，必须占领满洲。更早一些，他们的军事理论是：为了保卫本国，必须占领朝鲜；而明天他们的军事理论将是：为了保卫热河，需要占领华北”。

　　报道救亡运动

　　营救抗日人士

　　1933年初，斯诺与妻子海伦来到北平，先担任燕京大学新闻系教师，后被纽约《太阳报》和伦敦《每日先驱报》聘为记者。由于他同情并热爱中国，加上与燕大学子之间的师生情谊，他的住所——盔甲厂13号成为学生们经常聚会的地点。

　　1935年12月9日，“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爆发，爱国学生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发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呼声。当晚，斯诺撰写长篇通讯《中国又一次五四运动》，向《纽约太阳报》发送专电，成为独家新闻。此后，斯诺又连续撰写《中国的贞德被捕了》等报道，在英美报刊头版以醒目标题刊出。

　　在斯诺建议下，12月12日，燕大学子召开外国记者招待会，介绍学生运动情况。通过中英文各大报纸的积极报道，“一二·九”的抗日怒吼响遍国内外，爱国游行风潮席卷全国。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爆发，全民族抗战自此开启。8月，日本侵略者占领北平，大肆搜捕抗日爱国人士。斯诺挺身而出，以自己的特殊身份，掩护并帮助那些遭迫害的大学教授、爱国学生和抗日人士逃出日军占领的北平，其中就包括周恩来的夫人邓颖超。

　　当时，邓颖超化名“李知凡太太”，在西山疗养院治疗肺结核。北平沦陷后，为了安全离开，她辗转找到斯诺。斯诺买了两张去天津的火车票，让邓颖超化装成女佣，顺利通过沿途日军的层层检查。到达天津英租界后，斯诺将邓颖超托付给好友伊斯雷尔·爱泼斯坦，请他将邓颖超带过封锁线。爱泼斯坦并不知道邓颖超的身份，买了船票，将邓颖超送到烟台。邓颖超下船后，辗转回到延安。

　　1941年1月，斯诺对皖南事变真相的报道使国民党当局大为恼火，下令取消了斯诺在国统区的记者待遇。2月，斯诺被迫离开他生活了13年的中国，返回美国。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斯诺三次来华访问，受到中央领导亲切接见。

　　1972年2月，斯诺在瑞士日内瓦病逝，享年67岁。遵照其生前愿望，他的骨灰有一部分送到北京，安葬在北京大学未名湖畔，墓碑上刻有叶剑英题写的“中国人民的美国朋友埃德加·斯诺之墓”。正如他1941年离开中国时所说的：“我的一部分将永远留在中国的黄土岗上，留给那些曾经信任过和爱护过我的中华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