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庆江

　　近期，海南省面向全球启动文旅宣传口号征集活动，即用一句话来概括海南的特色，从而为其写一行打动世界的“情诗”。活动开启以来，在社会上引起强烈的反响，各种金句频出，让人对海南心领神会、心驰神往。事实上，在古代海南，南来北往的人物也曾用简短的语言来表达对海南的印象或者情感，从而打造了海南“名片”，成为代表海南形象的“金句”。

　　“风土极善”

　　苏轼曾经谪居海南三年。他对海南的印象，从最开始的恐惧到最后由衷地赞美，体现了情感的真挚性。

　　晚年对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进行总结盘点时，苏轼如此说：“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他认为最重要的三个地方黄州、惠州、儋州，恰好都是他人生的低谷期。

　　元丰二年（1079年），正当壮年的苏轼遭遇“乌台诗案”，最终以被贬黄州团练副使而结束。在黄州，他曾经想过“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但他终究是个豁达之人，很快从低谷中走出：“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绍圣元年（1094年），因“讥刺先朝”的罪名，苏轼再次被贬惠州。经过调适，苏轼在惠州建造白鹤新居作为自己的终老之地，并让儿孙前来团聚，心境也非常放松：“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但是，命运最终还是把他抛向最低点，在岭南之南，还有比惠州更为偏远荒凉的儋州。他再被贬为琼州别驾，昌化军（即今海南儋州）安置。

　　接到被贬儋州的诏令，豁达的苏轼还是吓懵了。他认为自己必然会死在荒凉的海南岛，“子孙恸哭于江边，已为死别”，并表示到海南之后，“首当作棺，次便作墓”。

　　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生活后，苏轼感到海南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当地百姓是那么淳厚善良，寒风中黎族老人见他衣裳单薄，将手中吉贝布慨然相赠：“遗我吉贝布，海风今岁寒。”在读书论学方面，有黎子云这样的饱学之士，更有虚心向学的姜唐佐、符确等人。桄榔庵、载酒堂一直书声琅琅、谈笑不断。此外，这里还有生蚝等其它地方没有的人间美味。他由衷地表达：“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余生欲老海南村，帝遣巫阳招我魂”。

　　在最终被赦免回到内地经过润州（今江苏镇江）时，有人向苏轼打听海南的风土人情，他很感动地说：“风土极善，人情不恶。”意思是海南风景优美、物产丰富、百姓淳厚。苏轼用自己的三年经历为海南形象进行了纠偏，也给后世留下一条五星好评的“金句”。

　　“南溟奇甸”

　　明清时期，海南经济文化得到进一步发展，它已经不再是大家眼中的流贬之地，被称为“岭海巨儒”的明代崖州进士钟芳曾在诗中说：“前代珠崖郡，于今少窜臣。”事实上，早在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眼中，海南再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穷山恶水，而是“南溟之浩瀚中，有奇甸方数千里”。海南著名学者丘濬在此基础上撰写了《南溟奇甸赋》。

　　在《南溟奇甸赋》中，丘濬通过虚构的“南溟奇士”与“翰林主人”对话，系统描绘了海南的山川、物产及人文之奇，从而将“南溟奇甸”升华为文化符号。丘濬有明朝“文臣之宗”之誉，而且曾经担任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职内阁，行宰相之职，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作为海南代名词的“南溟奇甸”很快就流行开了。

　　成化三年（1467年）八月是名副其实的“海南月”。54岁的户部左侍郎薛远被擢升为户部尚书，成为海南第一位尚书；52岁的文昌人邢宥，升左佥都御史；时年47岁的丘濬升翰林院侍讲学士。一个月内，三位海南读书人同时得到升迁，身居要职，三星耀月。

　　事实上，明清时期海南涌现了很多有影响的读书人。单从科考方面讲，就有六十多名进士，比如薛远、邢宥、丘濬、廖纪、唐胄、钟芳、林士元、郑廷鹄、王弘诲、许子伟、陶元淳、梁云龙、云茂琦、王云清等。海瑞、王佐等入列“海南四大才子”，分别被赞为忠绝、诗绝。明清时的海南名人辈出，教育成效不输于内地，因此被誉为“海滨邹鲁”。

　　邹、鲁分别是孟子和孔子故里，因此后世就以“邹鲁”代称文化昌盛之地或者礼仪之邦。因文化繁盛，再加上地处南海之滨，“海滨邹鲁”就成为海南岛另外一张闪亮的名片。

　　“何地无才”

　　清嘉庆十四年（1809年）三月，京城，一场决定很多读书人命运的会试正在举行，如果通过考试就是中进士了。来自海南定安的张岳崧有点紧张。这是他第三次参加会试了，他当时已经37岁。嘉庆十年（1805年）、十三年（1808年）两次会试，张岳崧都名落孙山。当然，在坏运气之后往往会来点小的好运气。本来会试是三年一次，但是嘉庆十四年（1809年）这一年正好是嘉庆帝50大寿，因此朝廷破例增加一场会试，称为“恩科”，意思是朝廷格外开恩。张岳崧自然是格外珍惜这次机会，所以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这一次张岳崧运气不错，终于通过会试，得中进士，这对于古代读书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当然更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但是这并没有结束，会试还要举行复试，即殿试，由皇帝亲自主持。虽然殿试不再淘汰人，但是会决定考试名次，这对进士来说至关重要，尤其是一甲前三名分别称为状元、榜眼、探花，这可是读书人科考的至高荣誉。

　　张岳崧在复试中一路开挂，直接考中一甲第三名，即探花。他是海南千年科考史上唯一的探花。按照当时的科考程序，殿试之后最隆重的仪式就是太和殿传胪唱名，即当着皇帝面宣布考试名次，其中一甲三人还要被唱三次。当嘉庆帝听到“第一甲三名，张岳崧，广东琼州府定安县人”时，不由惊住了。

　　嘉庆帝可能对海南还停留在穷山恶水的老印象中，没想到却有这等人才，不由感慨地说：“探花张岳崧，虽琼僻海陬，何地无才耶？”皇帝口谕“何地无才”是对张岳崧极大的褒扬，当然更是对海南文化教育实绩的极大肯定，因此成为海南又一张闪亮的名片。由于是来自皇帝金口，“何地无才”真可谓是海南名副其实的“金名片”。

　　张岳崧是货真价实的探花郎，不光文章写得好，书画也堪称一绝，在“海南四大才子”中有“书绝”之称。在走上仕途之后，他更是一心为民，曾官至湖北布政使，多次得到皇帝召见。在荣归故里之后，张岳崧还协助林则徐在琼州禁烟，并编纂《琼州府志》，真正体现了知识分子的担当，很好地诠释了“何地无才”的海南名片。

　　（本文作者系苏州大学传媒学院教授）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

　　——宋·苏轼

　　“椰树之上采琼浆，捧来一碗白玉香。”

　　——宋·苏轼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宋·苏轼

　　“海外风光别一家，四时杨柳四时花。”

　　——明·方向

　　“岂是巨灵伸一臂，遥从海外数中原。”

　　—— 明·丘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