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没去菜园子了,今天上午走进菜园,忽见地里的两畦韭菜中长出了一根根碧绿的茎,茎的顶端有一簇簇淡雅的小白花,开得碎银似的,让人心生喜欢。我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娇艳欲滴的韭菜花,再深深地嗅一下,一股袭人的韭香扑鼻而来,顿时让我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此时此刻,我不由得想起了奶奶腌制的韭花酱,那是我最喜爱、最难忘的美味。
小时候,每年在这个韭菜半籽半花时期,奶奶就会到菜园里割一篮子韭花。带回家后,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一朵一朵地摘掉枯黄的花瓣和干瘪的籽实,剪去残余的花梗,然后放到盐水里浸泡一会儿,杀死虫卵和病菌。奶奶用清水把韭花反复淘洗几遍后放在筛子里晾干,又准备一些生姜和青红辣椒备用。
一切弄好以后,我帮奶奶拿着她备的原料到一个加工场地,即生产队的碓(音duì)杵窑那里,把韭花、姜和辣椒全部放进去,再倒进去一些盐,然后用碓杵一下一下地将它们捣碎。
捣韭花酱可是力气活儿,大碓杵窑子有石磙那么大,是个圆柱体,底部埋入土中,地面以上有二尺多高,顶部中间向下凿出一个圆形,深深的窑窝,这是盛东西用的。碓杵是一个比碗口还要大的半圆形石球,上边有一个小臼,安上一个长木柄。奶奶捣韭菜花时往往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这时候我会用手绢擦擦奶奶额头上的汗水,问奶奶累不累,奶奶说:“累呀,干活哪有不累的?这是为了能让一家人吃到可口的韭花酱,有劳有得呀!”当时,奶奶富有哲理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也默默记在了心中。
奶奶把韭花、姜和辣椒捣碎后,放进一个坛子里,盖好盖子,搬回家。大约十天后,韭花酱就腌制成了。奶奶打开坛子,用勺子舀出一些,放进小碟子里,滴上几滴香油,搅拌均匀,放在饭桌上,用来当佐餐小菜。
看到奶奶腌的韭花酱,大片翠绿中包裹着点点鲜红、点点黑籽、点点金黄,加上一股股浓郁的韭香气,色香味都令我垂涎三尺。我禁不住赞叹:“好香,好香啊!”我把奶奶腌的韭花酱用筷子涂抹在黄腾腾的玉米面饼子上吃,觉得比吃红烧肉都香。
奶奶看着我如此喜欢她腌的韭花酱,很是开心。她对我说韭花酱能够增加食欲、补肾温阳。奶奶的话真对,当我胃口不好时,打开她腌制的韭花酱,或夹馍或拌面条,瞬间食欲大增,尤其在寒冷的冬季,吃得齿颊留香,身暖心也暖。
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韭花酱再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了,我买过超市里的韭花酱,也亲自腌制过韭花酱,不知为什么,总也吃不出奶奶腌制的韭花酱的味道。
如今,奶奶走了,这辈子我再也吃不到她腌的韭花酱了。奶奶那些纯手工制作独特风味的韭花酱以及她对亲人们的爱,永远成为了我的一种回忆和怀念。对我来说,对韭花的特殊感情也逐渐沉淀成了一种情结。于是,爱种菜的我无论走到哪里,便把韭菜种到哪里,每年秋天,期盼它开花结籽飘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