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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掌控下的人生
——伊莎贝尔·于佩尔的三部新作
伊莎贝尔·于佩尔
《她》剧照
《将来的事》剧照
《心房客》
  文\本刊特约撰稿 石莉萍

  2017年1月9日,第74届美国电影金球奖颁奖典礼落下帷幕。伊莎贝尔·于佩尔主演的法国影片《她》获得最佳外语片和剧情类最佳女主角两项大奖。于佩尔长长的获奖纪录添上新的一笔。《她》的导演是曾执导过《本能》等影片的著名导演保罗·范霍文。接受采访时,保罗·范霍文不停感谢于佩尔,称赞她的“大胆”“真实”与“才华”。于佩尔的才华早已被世人认可,《钢琴教师》《八美图》等影片助她横扫全球各大电影奖项。她曾担任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委会主席,2009年获得欧洲电影奖终身成就奖。

  2016年,除广受赞誉的《她》之外,于佩尔主演的影片《将来的事》和《心房客》(2015年10月法国上映,但大多数观众2016年才看到本片)在年末的佳片盘点中屡屡上榜。于佩尔的演技更得到了众人的推崇。

  《她》

  影片开始于一片漆黑之中。一阵呼号之后,渐渐明亮。于佩尔饰演的米歇尔坐在地上,遍地狼藉,袭击她的蒙面人已经逃之夭夭。只见米歇尔静坐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扫地,洗澡,去医院检查,上班。仿佛这是一个寻常日子。

  米歇尔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老板。以她为中心,放射出数条线索:她与前夫、与儿子及儿子的女友、与闺蜜(合伙人)、与邻居、与母亲、与公司的员工。米歇尔如同网中心的蜘蛛,不停地编织着这些线索,维持这网的完整、光洁甚至美观。她冷静、强悍、智慧。这样的角色,很难讨人喜欢,只会让观众心情复杂。

  片中的米歇尔卷发披肩,优雅但强大。她总是快速地来去。提问或回答都只点到为止,却常一语中的。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她在圣诞聚会上“暗算”前夫的女友,对儿子的女友恶语相向,对父母冷酷无情,与闺蜜的丈夫纠缠不清。甚至,与袭击她的凶手,也陷入暖昧与角力。紧张的悬疑气氛中,情节一路推进。最终,米歇尔掌控一切,一切背离的都重回轨道:前夫与儿子得到她的关照,闺蜜仍与她形影不离,她成了祖母,父母离世,凶手毙命,新推出的游戏大获成功。

  墓地,跟闺蜜相伴渐渐走远的米歇尔,让人爱不起来,恨不起来。于佩尔的眉梢眼角,仍有童年伤害,仍有深深孤单。她强大,只为了筑起堤坝,让汹涌的洪水不至漫堤,一切可控,一切苦涩前行。若她是一只缀网劳蛛,连恶徒都无法割断她的网。于佩尔让人心服口服。

  几年前,曾有记者采访她,问她总是扮演情感与身体极度压抑的女性,让观众很难接受,她会不会嫌弃这类角色?于佩尔回答道:“从不,观众也许会讨厌那些角色,可我很喜欢她们。我不需要逼迫自己去喜欢上她们,……我在选择剧本的时候,通常都能看到这些人物天真单纯、讨人喜欢的一面。去饰演她们,就相当于接受不同的自己。”《她》中的米歇尔仍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于佩尔以对“她”的深深理解与同情,演出米歇尔的复杂,使观众体会到生活与人性的复杂。

  《将来的事》

  相比《她》中米歇尔的强悍,《将来的事》中的娜塔莉要柔和得多,尽管她应当与米歇尔年龄相仿。

  娜塔莉是一个中学的哲学老师,她的丈夫是大学教师,儿子与女儿都已成年。家里常常阳光充足,鲜花盛开。房间四壁都是书架,书架上书籍满满。她在一个小出版社有出版计划。学生法比安与她的交谈让观众知道她是个耐心、善良、智慧的好老师。

  平静的镜面,破碎于细小的裂纹。校门口罢课的学生预示着社会的变化。女儿发现父亲外面有了情人,而娜塔莉一无所知。出版社换了新人,她的书因销量问题不再能出版。独居的母亲不断打电话骚扰她的工作与生活。最终,丈夫决定搬到情人那里……

  娜塔莉在丈夫告诉她决定时,先是愕然,随后是镇定,于佩尔用眼神、动作、语言,准确表现了娜塔莉的内心变化——她终究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虽然,她在公交车上最终落了泪,这泪分明又是伤痛与自嘲,因为,她始终认为丈夫还爱着她。这一刻的落泪使她明白,又令她释然。于是,她不再留恋这个人,却留恋海边别墅她亲手种下的花朵,当人不如花时,她也便放下了这人。

  《将来的事》获得2016年第66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最佳导演奖。年轻的女导演米娅·汉森·洛夫并不想塑造一个被丈夫抛弃的怨妇。影片里书籍封面、人物对话中,不断出现叔本华、夏多布里昂、汉娜·阿伦特等哲学家的名字。片中人物对哲学、人生的思考,融入到日常生活的细节之中,既不高深,又不贫乏。

  教室里,娜塔莉朗读着卢梭的语句:“假使快乐不来,希望就会延展开来,激情维持多久,幻想的魔力就持续多久。这个状态是自给自足的,其伴随的焦虑是一种满足,它填补了真实。”学生静听,于佩尔的声音安静有力,来自一颗坚信的心。“《将来的事》的确是一部罕见的具有哲学深意的作品,它为角色设计的人生未来,既非一黑到底,也非无限光明,那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点点模糊和混沌,恰恰是这部电影最迷人的底色。”(《好莱坞报道者》)快乐不来,希望会带来一切,所有的结局,都是“将来的事”。

  《心房客》

  《心房客》的故事发生在一座老旧的公寓,三组人物:轮椅男子与夜班护士、美国太空人与阿拉伯老奶奶、过气女明星与少年,他们在这栋破楼偶然相遇,费力地沟通,最终,孤单与疏离消解。这是一部有些荒诞又不乏温暖的影片。于佩尔在其中扮演过气的女影星。戏份不多,却依旧令人回味无穷。

  她穿宽大的衣服,戴墨镜,喝酒,表现身份同时掩饰落寞。她的粗心、健忘,在拿着纸条找房间与忘带钥匙等细节中被准确表现。找制片人被拒,只用俯身呕吐的侧影,于佩尔就演出了她的绝望。最精彩的表演,是少年为女明星录制短片,她有大段的台词,背后是空空的墙壁,于佩尔说出一个王后也是一个母亲最深最痛切的爱。

  少年与女明星一同观看电影,看的影片,正是于佩尔1977年的《编织的女孩》。她凭借此片获得数个新人奖。少年说:“电影里的你感觉好奇怪,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像在另一个人生里。”于佩尔借女明星的口说道“我们都同时过着好几个人生。”

  在《编织的女孩》里,于佩尔还是一个脸圆圆的二十四岁少女,满脸小雀斑,青春逼人。今年,于佩尔已经六十四岁了。她很瘦,眼角有皱纹。但穿上裙子,依旧优雅,可以是老师,女强人,家庭主妇,艺术家或者任何人。

  在戏里,她掌控着别人的人生,在生活里,她有个当导演的丈夫,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对采访的记者说:“生活里的我可是个好人,很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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