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二人失和不久,周作人便在文字中表达了痛失兄弟之情的苦楚——在二人决裂的数月之后,周作人便以“丙丁”为笔名在《京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在文中,他引用了罗马诗人喀都路斯的《伤逝》:“我走尽迢递的长途/渡过苍茫的大海/兄弟啊,我来到你的坟前/献给你一些祭品……兄弟啊,你收了这些东西吧/都泌透了我的眼泪/从此永隔明冥,兄弟/只嘱咐你一声珍重。”显然,周作人在这里是借用别人的诗,来表达对兄弟之间决裂的痛惜。
上个世纪60年代初,周作人在撰写回忆录《知堂回想录》时,记述了自己在民国九年(1920年)生过的一场病,在病中,他写了一首白话诗,写完后曾读给鲁迅;到了1960年代初他写回忆录时,还依然能记得当时的细节:“这诗并没有什么好处,但总是根据真情实感写了下来的,所以似乎还说得过去,当时说给鲁迅听了,他便低声的慢慢的读,仿佛真觉得东西在走过去了的样子,这情形还是宛然如在目前。”时间相隔如此之久,周作人还能记得当时鲁迅的表现,足见他对鲁迅是有一份怀念的心情在的。
1946年,周作人编了一卷《知堂杂诗》,在题记中,他再次提及了鲁迅:“……上文的发想或者非意思的尤其《育婴刍议》中出来亦未可知,唯索解人殊不易得,昔日鲁迅在时最能知此意,今不知尚有何人耳。”周作人写这段话的时候,鲁迅已经去世十年之久矣,我们虽不能从中看出有什么伤感之情,但怀念之情是显然的。
鲁迅曾写过两篇小说,分别是《弟兄》和《伤逝》,在周作人看来,这两篇小说都是表达对兄弟的怀念之情的:“《伤逝》这篇小说很是难懂,但如果把这和《弟兄》合起来看时,后者有十分之九以上是真实,而《伤逝》乃是全个是诗……《伤逝》不是普通的恋爱小说,乃是假借了男女的死亡哀悼兄弟恩情的断绝……但对于鲁迅写作这些小说的动机,却是能够懂得。我也痛惜这种断绝,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总只有人的力量。”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鲁迅与周作人,彼此在失和后,都曾念念不忘那份兄弟之情;然而,一直到鲁迅先生去世,兄弟二人也没能言归于好,成为中国文坛的一大憾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