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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界泰斗林纾:
由侠入儒怀故绛
  林纾部分译著。

  林纾译本《巴黎茶花女遗事》。

  “苍霞精舍”旧址的沿街门面。

  林纾画作《溪堂山翠图》。

  林纾画像。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

  ■ 杨道

  说译界泰斗林纾是奇人,没有人会提出异议:100多年前,林纾翻译了180多种外国小说,涉及11个国家107位作家,几乎囊括了当时欧美国家主要作家的重要作品,在中国翻译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华章。“林译小说”成了当时的特定名词,而林纾也因此被称为“译界之王”。令人惊异的是,这位“译界之王”并不懂外语……事实上,他的传奇并不局限于译界,古文、新文学、书画、教育等等,他都深涉其中,并抵达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2024年10月,林纾先生逝世一百周年,关于他不懂外语却成译界泰斗的话题弥漫网络,我们或可绕过它,走进这位奇人的另一些奇异世界。

  教育界的“叫旦之鸡”

  作为教育家的林纾很少被人提及,但在许多相关中国近代教育史的史料里,能频频发现他的身影。

  1852年,林纾出生于福建省福州光禄坊的一个盐商家庭,因家道中落,幼年的林纾便寄养在外祖母郑氏家。郑氏十分疼爱林纾,有一年夏天,小林纾很想吃荔枝,郑氏便用典当衣物得来的钱买荔枝给他吃。但郑氏知书明大义,在给林纾买荔枝的同时,她借机教育林纾:“孺子不患无美食,而患无大志”,鼓励他从小就要做个有志向的人。林纾从此在心里许下以所学帮助他人的心愿。

  1919年,林纾撰写《赠张生厚载序》,统计他一辈子的教书业绩,他从1901年在晋京担任金台书院讲席说起,在此之前的他都略去了;而后,他提及了中学与大学,自认业绩尚可;他着重提到了1917年组织的文学讲习会,因为不是正规学堂,听讲人数没有统计入内。然而,单是上述几个学校他教过的学生,就有两千六百多人。

  于林纾而言,教书是一辈子的事业。1872年,20岁的林纾开始在村塾教书,与此同时,他一直坚持参加科考。19世纪末,中国内忧外患。许多知识分子都在探索着中国的希望。而林纾把自己比作“叫旦之鸡”,有意识地把翻译工作当作一项开民智、救国事业来做,并在译著的序跋中鼓舞国民要奋起抵御外侮,保家卫国。林纾清醒地看到了当时国内旧式教育制度存在的诸多弊病,他深感实施教育改革之急迫。1896年,他和友人利用他在福州苍霞洲的旧居,创办了福建省第一所新式学堂“苍霞精舍”,这所学堂除了诵经读史,还开设算学和英文课。苍霞精舍演变成了如今的福建理工大学。其间,林纾提出的“倡新学,学西学”的救国兴学思想对当时全国教育制度的改革都有启蒙推动的作用。

  这一时期,由中国人翻译的第一部外文小说《巴黎茶花女遗事》(今译为《茶花女》)横空出世,备受国人追捧。严复评价说“一时销尽支那荡子魂”,而其翻译者林纾因此一译成名。

  此时的林纾进入了人生的辉煌时期,每月翻译的稿费不计其数,手有盈余之后,他开始资助一些优秀的年轻才子出国留学,他希望他们能回国报效。

  1906年,林纾凭借出色的文笔与深厚的古文功底得到了北京大学的讲师职位,专门讲授古文写作与古代散文。

  在北大任教时,他是一位博学而风趣的老师。他有一门课被排在下午两三点,一日,林纾看到学生们昏昏欲睡,便把课本一合,说他要为大家讲个故事。学生们一听,顿时睡意全无,林纾于是接着说:“有一个风流和尚,一次经过一座桥,看见一位美女姗姗而来。”学生们此时听兴正浓,林纾却停下不讲了。学生们正等着那和尚和美女的后续,结果,林纾幽幽来了一句:“没什么,一个向西,一个向东,走了。”课堂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古典文化的卫道者

  19世纪末20世纪初,“林译小说”风靡全国,新旧读者都欢天喜地接纳。有人称林纾用“古文译书”成就了“古文的中兴”“《茶花女》的成绩,遂替古文开辟一个新殖民地”,“林译小说”因文言因素的运用展现出独特魅力。事实上,于林纾而言,翻译只是副业,古文才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他说自己“七律专学东坡、简斋;七绝学白石、石田,参以荆公;五古学韩;其论事之古诗则学杜”,但提及诗与古文的成就时,他称自己的诗不过是“狗吠驴鸣”而已。对于让他声名鼎盛的翻译事业,他也并不怎么在意,他甚至有些恼恨“翻译家”的称谓,当年康有为赞了他一声“译才”,几乎惹得他翻脸。他希望别人称他为古文家。他曾当众放言“六百年中,震川外无一人敢当我者”。他潜心著述,见识精到,文论作品数量之多、质量之精,为同时代人所莫及,是名重一时的古文泰斗,古文学家钱基博(著名作家钱锺书的父亲)称当时“大抵崇魏晋者,称太炎为大师;而取唐宋,则推林纾为宗盟云”。

  林纾的创作提倡珍重普通人的情感,凡真情流露,素朴的生活细节或细琐的家常絮语都会使作品充满情韵。林纾在北大授课时,曾讲述韩愈的《祭十二郎文》,开头一句“呜呼!吾少孤”五个字,林纾读来凄楚哀婉,其声如泣。学生中有同此身世者,情不自禁哭了起来。这五个字,他用了一小时还没有讲完,这篇文章足足用了四堂课,可见其古文底蕴的深厚。而为古文护法,或许是晚年林纾除去翻译家的光环外留给我们的最深刻的印象。

  新文学的引领者

  在20世纪30年代出版的寒光专著《林琴南》中,有此一论——“中国的旧文学当以林氏为终点,新文学当以林氏为起点”,这句话反复被研究者们引用或改造,以证实“林译小说”对中国文学现代化的推动作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中国文坛,尚处于封闭半封闭状态,林纾的译作犹如一股冲决堤坝的洪水,一下子汹涌而入,顿时打开了中国文人与读者的眼光,人们对欧美文学产生了无穷的兴味。林纾的译著,影响了整整一代文人,他被称为古往今来翻译文学第一人,并不为过。

  文学评论家们认为,林纾的主要贡献在于启迪了中国现代小说意识的觉醒:一、在中国小说史上第一次明确提出“专为下等社会写照”的命题,建构了小说审美规范;二、引进西方文学风格流派的概念,使东西方文学作家的创作风格得以融会贯通;三、引进伴随着人格独立、个性解放而兴起的现代爱情新观念,开启了五四时期的爱情咏叹调。

  康有为将林纾与严复相提并论:“译才并世数严林,百部虞初救世心。”而郑振铎认为,林纾打破了中国人历来看不起小说的旧传统,开了翻译世界文学风气之先。鲁迅说过,他早年十分热爱林译小说,几乎每出版一部便购买一部,看过后还要专门装订起来。他认为林译的文章确实很好,他已经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鲁迅与林译小说的相遇,从林译第一部《巴黎茶花女遗事》就开始了。在鲁迅弟弟的日记里,当时还在南京矿路学堂读书的鲁迅,曾让他弟弟带来包括《巴黎茶花女遗事》在内的四部书。鲁迅去日本留学后,还写信让其弟购买林译的《华生包探案》和《利俾瑟战血余腥记》,并嘱其弟寄往日本。1904年,鲁迅给蒋抑卮的信中,提到阅读林译《黑奴吁天录》的感受:“昨忽由任君克任寄至《黑奴吁天录》一部及所手录之《释人》一篇,乃大欢喜,穷日读之,竟毕。拳拳盛意,感莫可言……”但从鲁迅后来对林纾的批评来看,二人渐行渐远,气质迥异,到了民国以后,对于林译小说,鲁迅是完全断绝关系了。

  值得一提的是,钱锺书也是读了林译小说后增加学习外语的兴趣的,他说商务印书馆发行的那两小箱《林译小说丛书》是他十一二岁时的大发现,带领他进了一个新天地、一个在《水浒》《西游记》《聊斋志异》以外另辟的世界。“接触了林译,我才知道西洋小说会那么迷人。假如我当时学习英文有什么自己意识到的动机,其中之一就是有一天能够痛痛快快地读遍哈葛德以及旁人的探险小说。”后来,钱锺书还特别就林译小说写了一篇文章(《林纾的翻译》),虽然文中言辞犀利,却也从另一个角度显见了林译小说在钱锺书心中的分量。

  林纾平生任侠尚气,性情刚毅,除长于文学撰述之外,还精于武术,尤擅舞剑,曾著笔记小说《技击余闻》,记载平日耳闻目睹的武林实事。在学校任教时,经常在课堂上向学生讲授武林故事。其眉飞色舞,惟妙惟肖,让学生向往不已。关于他的传奇,于是又添了几分。

  1924年10月,林纾在北京去世。陈宝琛作挽联“由侠入儒,晚节独能怀故绛;因文见道,诸家无不废虞初”,该联对林纾一生的刻画,可谓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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