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是白的,雪是白的,云朵和棉花都是白的。六月里没有霜,却有一种植物叫“六月霜”。有一年在临安,跑到山里去玩,山里人家泡了一大壶茶请我喝。一壶取材本地山野的“六月霜”凉茶,带着些微的苦意与余味,我们在一张大木桌前坐下来,慢慢喝着,缓缓聊天。
一条溪在不远处轻轻流淌。这是一个中式的院子,中间围出一个天井,院子里静谧极了。不远处的溪流叫作西坑溪,甚至听得见流水的声音。左岸花栖,名字便是来源于此。
主人原先是学法律的,在上海工作过,做市场调研。后来在临安城区,做过金融行业。再后来,他就自己创业,进入通讯行业,卖过手机什么的。历练很多,他也一直在寻找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直到一个机缘出现,让他的脚步,在太湖源镇临目村的村口,在西坑溪的流水之畔停留下来。
一条从临安通往安吉的省道,穿过这个宁静的村子。更多的人,是因为几公里外太湖源景区而来到此地,在风景绝美的山道上峰回路转,进村的第一眼,看到这条溪水,看到这幢房子,便想留下来坐一会儿,喝一壶茶。这个院子最好的一点,是有一方天井,天井里花木扶疏,下一阵雨,可以在檐下听见雨打芭蕉的声音,那是小时候居于乡下老屋的感受。建筑里用到的老木头,是他与设计师一起跑了很多地方,最后是在德清才买到的合适木料。雕花梁,一条的雕工就近两千元钱。
造了一间房子,其实更是造了一种生活。他和妻子生活在此,有时候有客人在,他清晨六点就要起床,开车去市集上买菜。去迟了,怕是农民伯伯的菜要卖完。四季豆,杂粮,玉米,都是跟农民买的。乡下农人自家种的食材,真的不一样,客人一尝都能尝出来。到了晚上,有客人意兴正浓,喝酒聊天,看星星看月亮,过了十二点还没有散去的意思。他困了,就把一个院子的月光,全都留给他们。
太湖源这个深山,本是好地方。十里长谷,清溪长歌,苍林翠竹,悬瀑漱玉。许多人慕名而来,感受太湖源的清甜空气、甘泉绿水。晚上住在山里,山林的风,吹来世外的美。
六月霜是一种凉茶,特别适合于夏天喝。以前我在别的地方也没有喝过,但是在临安却常见。六月霜是菊科艾属,春天里发芽抽茎,到了六月开出白色的小花,一穗一穗,如霜花满树,低调而好看。人们把六月霜采来,清洗,晾晒,用来泡茶。也有人放进锅里杀青,像是江南的人制作茶叶那样杀青,通过这样一道工序,能让植物茎叶内蕴藏的香气激发出来。泡茶的时候,香气倍增。六月霜,人们还拿它来蒸鱼、炖鸡,说它是一道清凉败火的好东西。
喜欢插花以后,我常在屋后山坡上剪一些枝条,插在坛坛罐罐里。任是再没有什么花朵盛开,就连枝叶也枯败的冬天,也还是可以折一枝挂着柿果的枯枝或一段野藤,插在瓶子里。夏天是最好的季节,满山植物生机勃勃,随便选一种植物,似乎都可以折枝入瓶,就很好看。六月霜这种东西,虽然开的是白色的小花,我也觉得很好看,插在青釉色的旧坛子里,时间长了,枝叶枯了,也还是好看。
还有一种植物,叫六月雪。前段时间搬个办公室,想买几个盆景,上网一搜,发现有一种叫六月雪的植物,种在瘦长的坛子里,坛子的颈部故意缺了个口子,一条根须便从这口子扎进坛子中的泥土中。这个造型,殊有意趣。我买了,放在书桌上养着。这六月雪,又叫满天星、碎叶冬青、白马骨,茜草科,六月雪属,常绿小灌木。我问卖花的人,六月雪好养不好养。卖花的人说,非常好养。六月雪的叶子,细细碎碎的,浇水多了,浇水少了,都易落叶。正所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我不知道,凭我这蹩脚的养花技术,能不能撑到它满树满枝繁英如雪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