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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吃
肖若洋
  鲈鱼。资料图

  在《世说新语》中,张翰见秋风起,想念家乡的鲈鱼脍,“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于是辞官还乡,过逍遥日子去了。小时候读这篇文章,把我馋得要死。那时还不知鲈鱼脍为何物,只觉得是一种很好吃的东西,可能类似中原的烩菜,或是红烧的鲈鱼。后来读书,杜诗邵有注:“鲙,即今之鱼生、肉生。”鲙即脍的繁体字,哦,原来鲈鱼脍就是鲈鱼鱼生。

  广东广西两地多爱吃鱼生,其中以顺德鱼生最为出名。选一斤有余的壮鱼,放血,切片。从鱼背处开始,肉片要薄如蝉翼,堪比兰州牛肉面里的牛肉那般薄。《论语·乡党》:“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切脍是以薄和细为佳。接着备好配料:姜丝、葱丝、紫苏、鱼腥草、香茅等物,还有炸好的花生米和蒜蓉醋,摆盘,端上桌。筷子夹着鱼片和配菜送入口中,鱼肉的腥气被配菜掩盖,顿感阵阵鲜甜。不断咀嚼中,鱼的回味最终胜过一切,占满整个口腔。这仅是草鱼做的,我还没有吃过淡水鲈鱼做的鱼生,想来会更鲜甜。很多人对鱼生怀有恐惧,觉得生的东西不能吃。鱼生中确实含有寄生虫,可能导致寄生虫感染。但老饕可不管这些,鱼生好吃就行了,大不了事后吃驱虫药——我认识的人中还真有这么干的,人降于世本就图一快乐,管那么多干甚!

  潮州人还爱吃生腌,蟹、贝、鱼、虾,能端上餐桌的都逃不过被生腌的命运。有人嗜食生腌,我吃过两次但都体验不佳。一次腌的血蛤,刚一咬便满嘴腥味,差点没吐出来;一次腌的梭子蟹,也是不堪入口。可能我吃的那家生腌料汁不甚好,但就目前来讲,我真喜欢不上这味食物。有网友拍视频,欲以生腌出名,天天网罗各种奇特海鲜来生腌,哪怕数次进了医院却也坚持不懈,不禁动容,最起码我没这份执着与勇气。

  不仅是华南地区,江浙沪也会吃生冷的食物。醉虾、醉蟹,都是用酒醉死过去然后吃的,甚至还有活吃的做法。杭州楼外楼曾经有卖呛虾。坐在椅上,赏着西湖上美景,眼看着湖中数篓挂满了小虾,捞上来,拿酒醉虾,酒醉而不待其死。“活虾盛于大盘中,上覆大碗,上桌揭碗,虾蹦得满桌,客人捉而食之。”这是汪曾祺先生说的,想来景象定然壮观,可惜现在楼外楼已没有这道菜,略显可惜。

  鱼生、生腌等我吃得少,但刺身的做法近来倒经常吃。鱼肉刺身,牛肉刺身,本来这些东西我是不吃的,但在澳门读大学待了一年,饮食观念也渐渐改变。后来再遇这些美味,我常常惊叹于其丰富但都未曾享用。三文鱼油脂丰富,被称为海底奶油,厚切做刺身是一绝。夹起一片橙白相间的鱼肉,蘸点芥末和酱油,就可食用了。芥末并非很辣,而是带有醇厚的芥香味,很好地掩盖了鱼肉的腥味。冰冰的鱼肉搭到齿间,几乎是入口即化。剩下的,便是来自油脂的肉香,这是一种在其他地方体验不到的味道。三文鱼做熟便不好吃了,唯有做刺身才能尝到它的好。若是实在接受不了全生的,用喷火枪在四周烤一下也不错。前阵子在上海外滩的一个店吃到三文鱼配榴莲,三文鱼便是用火烤了的,鱼片下放一小团榴莲果肉,火炙能去腥,榴莲增其甜香,一口气吃了三四片仍不满足。

  我最爱的鱼种当数金枪鱼,在澳门叫吞拿鱼,即“Tuna”的音译。吞拿鱼不论刺身还是其他做法,味道都不差。大腹处于鱼的腹部,脂肪多,肉色粉嫩,吃起来甘甜柔和;中腹介于腹背之间,颜色偏深,有韧性而微酸;赤身则是背部,脂肪少,色泽鲜红,口感十分紧致。若是吃吞拿鱼刺身,这三个部位一定要好好尝尝。平时我吃得最多的还是吞拿鱼罐头。原来在澳门读书,早上没时间吃饭,总是急匆匆赶往学校。上完课,九点多有课间休息,时间挺长。校园中有一处卖简餐的店铺,每逢下课就会去光顾一下。店里有吞拿鱼三明治,葡币十八左右。和店员一说,她开一瓶吞拿鱼罐头,捞起鱼肉,白色的鱼肉带着油水,配几片青菜和松软的面包,夹在一起鲜而清甜。

  还有牛肉刺身,牛肉片也是要薄,搭在舌尖软软的,烟熏过后,配上柚子片,清香之余还有牛油的味道,很是浓郁。牛肉刺身其实并不可怕,华南吃火锅,夹着牛肉片在锅中涮个几秒便直接开吃,咬开里面还是血红的,和生牛肉并无太大区别。且牛肉没有羊肉那样的膻味,即便是不配调料,生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味道。有人能接受吃半生不熟的牛肉,而对全生的牛肉嗤之以鼻,那大抵是心理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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