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庆江

　　在很多人印象中，科学是一个非常严谨严肃甚至略显枯燥的话题。但是纪录片的加持，可能让科学传播变得更加生动有趣。近期播出的科学题材纪录片《如何找到图灵》是央视“科学家很忙”系列IP（已经先后播出《门捷列夫很忙》《我的牛顿教练》《了不起的冬天》《被数学选中的人》《超级巴斯德》《聊个“天”》等）中的又一部力作，它让人类信息文明发展史以更加生动有趣的面貌呈现在大众面前。

　　AI赋能让纪录片更好“看”

　　图灵是英国著名数学家，更有计算机之父、人工智能之父的美誉。当前，面对人工智能的热潮，我们有必要追问，人类是如何从蒙昧时代走向今天让人叹服的智能时代？《如何找到图灵》就是这样一部溯源式科学纪录片。人类信息文明发展史呈现线性发展特点，但是，没有一以贯之的人物，更缺少连贯的故事线，如何让纪录片好看，这使得《如何找到图灵》在叙事上面临很大压力。

　　《如何找到图灵》把握人类信息传播革命的重要时期进行叙述，从语言和文字的产生到造纸术和印刷术对信息传播广度和深度的扩散，从电报、电话和无线电的发明再到电影、电视的出现，从计算机的发明到人工智能时代的来临，以技术革命为线索，以人物贡献为重心，从而很好地勾勒出历史线索。这是对传统叙事的延续。

　　在面对画面和故事缺失等“先天不足”的情况下，《如何找到图灵》特地使用AI技术将象形文字、楔形文字、古埃及壁画、欧洲古典木刻画、历史照片等静态影像转化为活动影像，从而更好地体现了视频时代的本质特征，保证了纪录片更好“看”。用人工智能技术来讲述人工智能的发展史，这是多么美妙的互文！不仅如此，《如何找到图灵》还利用AI技术将动画、漫画和游戏深入融合起来，充满强烈的二次元元素，体现了对Z世代审美偏好的极大尊重，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质。

　　充分利用网媒时代的喜剧表现元素，使得《如何找到图灵》笑点十足，极富观感。比如，用时代热词来评点历史人物让人物形象生动，印象深刻。每天需要批阅一车奏章的秦始皇被称为“职场狂人”；电影发明者卢米埃尔兄弟被称为“最早的短视频创作者”；无意中发现龙骨背后秘密的王懿荣“疯狂购物”……这些喜剧性表达实现了今人与古人的对话，让人觉得妙趣横生。

　　科学传播中的人文范式

　　尽管以科学为传播对象，《如何找到图灵》有意强化人文范式，使得作品能够更好地被普通大众接纳，真正达到科学普及的传播效果。

　　首先，将科学与知识对接起来，让大众在日常生活中理解科学的内核。在很多人看来，科学是一种高冷的存在，是极少数人的“专利”，但是“科学家很忙”系列作品却更多地让人们感受到科学实际上就在大众生活中。比如在《门捷列夫很忙》中，门捷列夫正是在玩扑克牌的过程中获得灵感，从而在很多化学元素尚未被人们发现的时候大胆预测了元素周期表，并被后来人一一验证，实在让人叹服。在《如何找到图灵》中，电影的发明和中国宋朝开始出现的“走马灯”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真正让人感受到科学就在生活之中，使得科学具有了强烈的人文色彩。

　　其次，《如何找到图灵》并不一味强调人工智能是什么及其产生的动因，而是将其与人类文明发展史对接起来，既有广度又有厚度，夯实了人文基因。人类远古时代不可能具备智能意识，但信息传播的每次飞跃，都使得人类距离智能技术更进一步。因此，在《如何找到图灵》中，无论是中国的甲骨文还是欧洲的羊皮书，无论是中国唐朝的雕版印刷术还是欧洲15世纪谷登堡的铅活字印刷机，无论是马可尼的电报还是费森登的声音传播，实际上都是在为人工智能技术背书，都是人类在为寻找“图灵”而努力。这种类似《水浒传》草蛇灰线式的叙事表达，使得科学发展充满了人性光环。

　　再次，视听表达的通俗易懂也使得《如何找到图灵》更接地气，实现了科学的大众化。一方面，这部作品并不追求稀奇的画面而进行知识考古，而是有意通过智能技术将历史场景再现出来，让人们觉得非常生活化；另一方面，《如何找到图灵》采用通俗而略显俏皮的解说，让观众时时跳出历史场景进入当下生活，无形之中让科学进入大众视域，从而获得更广泛的生命力。

　　国际传播中的文化自信

　　智能技术是全人类的巨大福音，因此，聚焦人工智能技术的《如何找到图灵》，可谓是一部国际题材的纪录片，体现了强烈的国际传播效能，彰显了科学无国界的真理。相比较而言，传统意义上的中西文化存在很大的差异性。《如何找到图灵》聚焦于人类信息技术的发展，从史料出发，不刻意强调哪个国家哪个人物的独特贡献，而是将其纳入人类历史长河中去定位，从而使得历史叙事理性而客观，丰富而立体。

　　尽管中国古代并没有“科学”这一概念，甚至在某一时间段科学技术被贬低为“奇技淫巧”，但人类信息传播文明的发展历程中，从来没有少过中华民族的身影。《如何找到图灵》虽然不刻意强调中华民族为信息革命所做的努力，但在有意无意彰显的若干细节中，我们还是能够获得强大的文化自信。比如从甲骨文演变为至今具有强烈象形特征的汉字、竹简书与纸张的发明、抄书之累与印刷术的发明、走马灯与“视觉暂留”原理的互通、化学家徐寿从明朝王室族谱获得灵感翻译西方化学元素周期表，无不体现了中国智慧与西方科技相通相融的关系。

　　《如何找到图灵》有意无意点染中国智慧，这使得中华文化与世界文化之间具有相通而共生的特点。比如说到纸张的发明，作品先从楔形文字的泥板开始说起，再到源自古埃及的莎草纸和欧洲的羊皮书，从而顺利过渡到中国古代的竹简，再到蔡伦发明造纸术，从而使得中国智慧对世界的贡献是“顺理成章”，从而使得文化自信中更具有民族自豪感。又如，中国的雕版印刷术传到欧洲，最开始是用来印纸牌，作品有意荡开一笔说，“纸牌这种游戏，据说也是中国人发明的”，它源自唐朝著名天文学家张遂发明的“叶子戏”，而俄国化学家门捷列夫正是在玩纸牌过程中受到启发而发现化学元素周期表。科学就是这么神奇，这么巧合！

　　《如何找到图灵》不是一部关于中国科技的纪录片，它聚焦于人类智能技术的渊源与发展，但是中国智慧始终在为人类科技创新添砖加瓦。《如何找到图灵》在打捞国人历史记忆的同时，强化了国人的文化自信，从而为国际传播提供了新的范例。

　　（曾庆江，苏州大学传媒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