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花朵,陌生又熟悉。那是开在童年时光里的花朵,带着旧时的光影,仿佛一帧发黄的老照片,温暖,模糊,脉脉散发着时光的味道。
说是旧相识,却也不确切。童年的我与蜀葵天天见面,却不知它的名字。那时,我生活在郊区一个花园式幽静的大院里,楼前屋后是一个个小花园,月季,蔷薇,丁香,迎春,金菊,腊梅,四季花开,草木茂盛。蜀葵,却不在其中,花园里从来没有蜀葵的花影,蜀葵却无处不在。
我们去水房打水,会发现蜀葵开在锅炉房的旁边。红艳艳的花朵赫然开在黝黑的煤堆里,愈发显得明艳,那一张张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煤灰,也不在乎,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开着。楼后的垃圾箱旁也是蜀葵的身影,不管身旁如何凌乱,蜀葵只开她的花朵,摇她的花枝,长得高高的,把成串的花儿举上天。孩子们疯跑的操场旁,也少不了蜀葵,捉迷藏时,躲在她茂盛的花丛后,追逐打闹时,顺手折断花枝当作武器,女孩子随手摘下一朵,把花瓣贴在脸上臭美。孩子们踩踏折断蜀葵,并没有人责怪,因为,没有人当她是花,只当她如野草,折了断了,没几天就又冒失失地长成一片。蜀葵还真如野草一般,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没人撒籽,没人浇灌,没有阳光都不要紧,几场春雨过后,蜀葵就长成茂盛的一蓬。没有人留心她是哪天开花的,不知哪一天,院子里就开满了蜀葵。也没人知道她的学名,只有人随口叫她馒头花。
后来,那些在蜀葵旁追逐嬉闹的孩子,一个个都长大了,离开了那个开满鲜花的院落。我曾重回故园,寻找儿时的记忆,却只看到一座座簇新的大楼,一片片修剪得如工艺品的花木。月季,蔷薇,依然开满园,没有了水房,没有了煤堆,也见不到了蜀葵。
又见蜀葵,竟是在二十多年后。蜀葵,还是那样朴实的花朵,还是那般高大的枝干。不同的是,蜀葵,也开始开在花园里了,和月季蔷薇开在一起,有人浇水,有人照料,没人拿她当野花了,也没有孩子们随意采摘她的花朵了。就像是在乡野里疯跑的小姑娘,换了新衣,进了城,模样干净俊俏了,只是那活泼泼火辣辣的性格藏也藏不住,开起花来,还是开得不管不顾,开得没心没肺。她的名字也渐渐被人知晓,原来,她有着一个极雅致的名字,叫蜀葵。
蜀葵是乡野之花,总登不了大雅之堂,不似梅兰竹菊,有着清雅风骨。但如同世间容貌各异的女子,各有各的美,蜀葵也自有她的美好被诗人墨客所吟诵,其中以唐朝诗人陈标的《蜀葵》最为著名:眼前无奈蜀葵何,浅紫深红数百窠,能共牡丹争几许,得人嫌处只嫌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