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杰
今年十月，适逢著名画家傅抱石（1904年——1965年）诞辰120周年，从年初开始，就有诸多的纪念活动在全国各地开展。傅抱石是一位在中国画史理论研究领域和中国画实践上都取得巨大成就的中国艺术大家。在61年的生命旅途中，他经历了抗日战争和新中国的建设，目睹了中国社会的变迁。他勤于思考、勇于实践、大胆创新，这使得他的作品依着磅礴的气势和洒脱的笔墨，继承和发展了中国画的传统技艺，开创了现代中国画表意抒情的绘画风格，成为当代中国画当之无愧的伟大画家之一。
一生寻求中国画的变革
在中国画史学术理论研究方面，傅抱石有着突出的成就：1925年，他无师自通地用史学家的眼光和方法系统研究古代画学，撰写出《国画源流概述》；1933年，他奔赴日本留学，进入东京帝国美术学校主修远东美术史，师从金原省吾，他以现代艺术的眼光重新考察中国古代画学，编成了《中国绘画理论》《中国美术年表》，这是中国美术史上的首创之作；1935年回国后，他执教于南京中央大学师范学院，讲授“中国美术史课程”，开始了二十余年的中国美术史教学和研究生涯。其间，他先后研究顾恺之和石涛，写出《晋顾恺之“画云台山记”之研究》《石涛画论之研究》《唐张彦远以来之中国古代山水画史观》《中国古代山水画史观》等，这些作品最终结集为《中国古代山水画史的研究》，由此奠定了他在中国近现代美术史学史上的地位。
作为一个中国画家，傅抱石能以其通达的中国画学史原理，结合绘画实践，用笔墨技艺将自己从美术史论理论研究转向绘画本体和中国画创作研究，可以说，傅抱石一生都在寻求中国画的变革。但是，他提出中国画的变革，并非一味地继承传统，也不是全盘照抄西方现代美术，而是在学习西方现代美术和方法时，要以中国的“民族性”为起点。也就是绘画的创新，既要有“现代性”，又要尊重中国传统艺术中的“境界”特征，凭借笔墨表现作为方法，力求通过绘画创作实践进行中国画变革。也正是由于傅抱石对中国画变革有着坚定的民族文化观，让他始终都重视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培养。他曾经解释，传统文人画要以“文”学的修养，高尚的“人”格和“画”的技巧为原则，使“文”“人”“画”三者有效地结合，才能体现出中国画的基本精神。
其仕女画是中国传统仕女画典范
傅抱石对中国画的研究并没有停留在理论上，而是秉承传统文化精神，把中国画理念行使在人物画和山水画的实践中。自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开始，他画了许多取材于古人或仕女的人物画。其作品《山鬼》就是其中的代表，构图与笔墨表现都依据传统中国画法则，对人物形象和衣饰细节的描绘则具有浪漫主义特点。画面表现境界高古，灵动感人，既体现出傅抱石对中国传统绘画技艺学习形成的绘画风格与审美观，又能够在绘画实践中以现代绘画表现的形式美凸显创作主题。而且，他笔下的人物不以甜俗为美，画中笔墨、线条随形而为，表现出人物的性格，因此，他的仕女人物作品成为具有现代绘画形式美的中国传统仕女图的典范。
事实上，傅抱石在山水画上更倾心于石涛，追求诗意，崇尚自然。早年的《万松山馆图》就是循着石涛诗意创作的绘画。画幅中，山峰叠嶂，松林蓊郁，有一位蓝衣高士独坐水榭，静听山水之间的天籁之音。这个形象很契合石涛画诗的描绘，表现出沉稳、扎实的传统绘画功力。其画中树木山石无不以传统勾、皴、染、点为法则，笔墨形式简练，诗境灵冥，让画面神似石涛。而后来的《听泉图》则以“听泉”为绘画主题，画面随着饱含情感的笔墨挥洒，以“皴水法”“破笔法”“扫雨法”形成“抱石皴”（傅抱石独特的绘画技法）笔法，展现出一个融自然与自我为一体的绘画世界。而在此画幅中，左上和中部右端两组瀑布和近景流泉形成水系呼应，中间隔以巨石深壑和茂林茅亭，使水系时隐时现，形成动感，静动山涧，烟雾腾腾，雨、雾、泉、水等鲜活场景在他的笔下翻滚，与近景浓墨破笔点画出的巨石茂树，拉开前后层次，丛拥着寥寥数笔勾画出的草屋水榭，一位骚客依栏眺望，画面意境深远。画家笔下的这个听泉瞬间，真有宋代诗人黄非熊诗中“万濑澄空天地秋，清音不断下悠悠”的感觉。而在画幅的右上方，则是诗书流连，诗书画构成一个完整的诗意空间。这种绘画模式，让傅抱石更便于传达细腻、准确的情感，显示出他的中国画风格已经成熟。
发扬“其命维新”的艺术精神
由此可以看出，傅抱石的绘画经历了模仿石涛，遵循古法，锐意创新的发展阶段，形成一整套完善的中国画创作模式。而在他生命的晚期，社会环境的变化和社会地位的改变，使他依据现实主义绘画理想，更倾心于对现实生活的艺术表现。在这个时期，他的山水画创作引入了写生元素，作品趋向写实，从而显得稳重、大气。作品《西陵峡》就是他在这个时期的山水画代表作，画中大笔皴擦的笔触，干湿笔墨的层次，与灯标、帆船的细节描绘形成鲜明的对比，奠定了画面的气势格局与艺术表现深度。而这幅作品力求表现真实景物的地域特征，一改过去的散锋笔法，以粗犷、劲挺的笔法，顺逆飞动，奔放率真，相比较先前的山水画，显得更为沉稳。
而影响最大的大型山水画，就是傅抱石与画家关山月合作的《江山如此多娇》，其宏大的构图、宽广的绘画视野和浑厚的笔墨表现，让这幅超大中国画作品具有一种豁达的境界。也正是由于这幅超大作品的画面所展现出的主题与人民大会堂场地的适合，远远超出了传统中国画的笔墨气场，成为中国建筑装饰绘画的新景观。
纵观傅抱石的艺术历程和他的中国画作品，都有一种令人振奋向上的驱动力在感召着喜欢艺术创新的人们。他一生追求中国画改革，遵照“笔墨当随时代”的艺术原则，发扬“其命维新”的艺术精神，为中国画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而他的艺术实践和坚持不懈的中国画理念，将一定会给奋进中的中国画人以深厚的艺术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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