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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影红楼
陈汉忠
  文昌椰子大观园。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张茂 摄

  游览海南,最打动游客心扉的非椰子树莫属。漫步琼岛,椰树随处可见,粗壮的躯干高耸入云,羽叶交错间硕果累累,这些来自马来群岛的古老树种,早在古代便随着海上丝绸之路落户琼岛,至今仍在椰林深处诉说着千年沧桑。

  初夏时节,我来到位于文昌文清大道的椰子大观园,犹如翻开了一本关于椰子的百科全书,这里汇集了全球17种椰子品种、200多种棕榈植物。登上椰子大观园的观海台,举目眺望,浩瀚的南海与十万亩椰林在季风中翻涌成碧色波涛,让我忽然想起200多年前曹雪芹笔下《红楼梦》中的大观园。那方凝结着中国艺术精髓的园林,此刻竟与南国椰海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两座大观园,一个是现实的绿洲,一个是文学的梦境,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却跨越时空诉说着自然与人性的永恒。

  红楼大观园里的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还有遍植全园的松竹梅兰,在曹雪芹笔下都栩栩如生。贾府各色人等游园时,少不了驻足品评,但多半是才子佳人般的自我陶醉。而今我们走进椰林,但见树冠如云,光影斑驳,仿佛每一株都在以摇曳的舞姿诉说着热带岛屿的千年故事,大自然早已经以更宏大的手笔,在琼州大地留下画卷。这一切,是红楼大观园所无法比拟的。

  在椰子大观园,一棵被誉为“椰仙”的奇异椰树旁聚满游客,大家争相拍照留影。相传这株椰树因基因变异而失去繁衍功能,却也因此意外成为独一无二的“镇园之宝”。“椰仙”通体无花无果,树干虬结如龙,似一位修炼千年的道人,静默中隐藏着深厚的法力,威武中又带有一丝神秘。而在“椰仙”周围,各式椰树恰似护卫的甲士,各占要位,遥相呼应。红鞘椰子以樱桃色外衣点缀绿海,三角椰以坚硬的棱角执剑在手,分叉椰更是枝撗云梦,叶拍苍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此尽显风流。不远处,一池碧水如镜,水中的倒影,婀娜多姿,微风中涟漪萌动,仿佛与《红楼梦》中湘妃竹的意象重叠。叶片传出的阵阵椰香,又分明与黛玉窗下的竹露清香异曲同工。在常人眼中,这两个大观园之美似乎难分伯仲。但我觉得椰子大观园里的风景更有生命的活力。在椰林深处,农人用椰棕编织蓑衣,孩童顶着芭蕉叶在雨中奔跑,这种天然纯朴的生命图景,实在远比朱门里的风雅更近人间烟火。

  在椰子大观园里,黎族姑娘砍下青椰,清甜的椰汁是消暑的天然解药。槟榔树下的老阿婆,把椰肉磨成白浆,灶火升起时,满屋都飘着粑粑的甜香。红楼大观园里似乎花红柳绿,美不胜收,可这些娇贵的花木经不起骄阳烈日煎烤,稍有不慎,便会枯萎。而椰树深谙生存之道,它们将根系扎进贫瘠的沙土,让枝叶在咸涩的海风中舒展。不需人们日日浇灌,不屑与奇花异草争宠,它们用青春的躯干迎接海风洗礼,把年轮刻成抵御骤雨狂潮的铠甲。

  那些从岁月激流中走来的椰子树,跨越千年,留下了太多太多的记忆:它们记得冼夫人平叛时的战旗猎猎,目睹苏东坡醉饮椰浆的疏狂,见证过下南洋的帆影与归乡的云樯。还有人民解放军横渡琼州海峡,把胜利的旗帜插上五指山峰巅,与浩瀚的椰海融为一体。

  “自漉疏巾邀醉客,更将空壳付冠师”。东坡居士在逆境中以椰壳为冠,表露了对生命的豁达与坚韧。而明代琼州才子丘濬称椰树“虽无牡丹艳,却有岁寒心”,则一语道尽椰树扎根守土,坚韧不拔的品格。

  告别椰子大观园时,我带走一串椰壳风铃。海风拂过,铃声叮当,似椰林在耳畔细语。红楼大观园里埋葬着旧时代的绮梦,而椰子大观园中,每片婆娑的绿影都在书写生命的律动。回望身后,椰树挺拔,枝叶轻摇,仿佛在说,我们也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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