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源
编者按：
红色题材，是中国美术创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梳理和欣赏海南红色美术作品，既是一次独特的“视觉之旅”，又是一场深刻的精神洗礼。今天是“七一”，《海南周刊》封面聚焦“琼岛红色印记”，敬请关注！
1926年6月，中共琼崖第一次代表大会在海口召开。从此，琼崖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为实现民族独立和国家富强开始了不屈不挠、艰苦卓绝的斗争历程。从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到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再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一批批优秀的美术工作者积极投身创作，推出了许多与海南有关的红色画作。这些主题鲜明、风格多元的红色画作，交织成气势磅礴的巨幅红色长卷，在时代浪潮中缓缓伸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琼崖革命时期 白色恐怖下的红色星光
20世纪初，军阀攻占海南岛后，公开洗劫商店、酒家，罗列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加之“外资榨取、土匪抢劫、天灾流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批颇有艺术造诣的琼籍画家较早完成革命思想启蒙，他们手执画笔，揭露社会黑暗，唤醒群众参加革命斗争。
文昌籍画家符罗飞的纸本粉彩作品《刺刀之下》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创作的，这幅画没有落款和署名。画面未出现刽子手，只画几把明晃晃的刺刀。刺刀之下，一位中年男人胸膛袒露，瘦骨嶙峋，深陷的眼窝流下了恐惧哀伤、孤独无助的泪水。该画作结构简单，背景阴沉苍白，充斥着悲凉、愤懑的情绪。画家通过洗练、强劲的笔触，诉说着军阀统治下底层劳动人民遭受的压迫和不公。
符罗飞早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0年考入意大利奈波利皇家美术大学研究院绘画系，出版有《同志的死》《饥饿的人民》等著作。他学贯中西，功力深厚，出手成画。在那个硝烟弥漫的年代，他坚持用手中的画笔描绘人民，作品被誉为“灰暗中的彩虹”，他本人被称为“杰出的人民画家”。
那时的创作条件很差，符罗飞用旧日历、小纸片、包装纸、草纸等作画，经常是灵感闪现，随手拿起木炭条，寥寥几笔就在巴掌大的纸上画完了一幅画。他的《号召》《反饥饿大游行》等作品，线条简约、大胆泼辣、豪放雄奇，风格与蒙克的作品《呐喊》颇为相似。这些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作品，是画家投向敌人的标枪、匕首。
1911年出生于海南琼山（今海口市琼山区，下同）的吴乾鹏，有着非凡的艺术天赋，16岁就考进燕京大学美术系。1933年，他回乡探亲，受邀在琼山中学任教一年，此后一直留在海南，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琼崖革命事业。他紧密配合琼崖各根据地的反“围剿”斗争，创作了一批红色美术作品。
20世纪40年代，吴乾鹏曾为琼崖东北区政府设计代用券，画面上有大海、椰树、船舶等海南元素，还有琼崖革命领袖冯白驹的头像。这张小小的代用券既有金融功能，也起到了宣传革命思想的作用。
海南琼海籍雕塑家卢鸿基，绘画功底不凡。在琼崖革命时期，他将绘画才能发挥到了极致。卢鸿基1938年创作的版画《儿啊，为了祖国，勇敢些》，描绘的是黎明时分一位老母亲送儿上战场的场景。画的近景是木板门，是家门口的母子俩；远景是乌黑的天空，天边的曙光映照着革命队伍，传递出革命必胜的信念。这幅版画画面简约、对比强烈，如诗一般的标题让人浮想联翩。
卢鸿基的另一幅版画《保卫我们的沿岸》描绘的是椰林大海。画面上有粗大倾斜的椰树树干、被风吹动的椰叶，远方的船队，还有船上的旗帜，虽然未见战火硝烟，但传递出动荡、紧张的气息。这两幅小小的画作，足见画家的艺术学养和家国情怀。
20世纪上半叶，一批琼籍画家用艺术推动革命、救亡图存，宝岛的美术天空，星光闪烁。他们的画作针对性、实用性很强，可以定义为宣传画或简笔画，创作时往往是就地取材、因陋就简，画幅很小，方便投递和传播。“当时的那批画家，好几位是近代大家，他们的这些袖珍画，很有专业水准，又不被专业的条条框框束缚，艺术价值、史料价值很高，可惜的是，因为战乱，最终保留下来的寥寥无几。”长期致力于海南美术史研究的海南资深画家王家儒感叹道。
1950年至1988年 经典题材佳作频现
1950年海南解放至1988年，琼岛一直归广东省管辖。这一时期，琼粤两地画家深挖海南红色经典题材，推出了一批有影响力和辨识度的作品。
1931年5月1日，在琼崖乐会四区（今琼海阳江镇一带）诞生了一支中共琼崖特委领导的由女青年组成的革命武装——中国工农红军第二独立师第三团女子军特务连，即红色娘子军。20世纪50年代末至60年代，随着琼剧《红色娘子军》、电影《红色娘子军》等问世，全国掀起了红色娘子军文艺作品创作热潮，一批琼粤画家加入其中。
曾在广州军区任职的安徽籍画家项而躬，1963年创作了近3米宽的巨幅油画《红色娘子军》。这幅画描绘的是一群娘子军战士和伤病员在密林中休憩的场景。画面中的娘子军战士表情疲惫而忧愤，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蓝灰的色调，粗犷的笔触，营造出革命英雄主义的美感。
曾任海南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的谢耀庭，1977年创作了油画《战斗在万泉河畔》。谢耀庭行伍出身，对部队很有感情。这幅画视角独特，描绘的是娘子军战士凯旋的场景。她们光着脚，带着缴获的枪支弹药走来，脸上满是胜利的笑容。
海南琼山籍画家邓子敬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版画系硕士研究生班，曾在广东画院工作。他的长卷《红色娘子军》，专为红色娘子军纪念馆而作。他在绘画形式上另辟蹊径，追求画面平面化、形象符号化，淡化深度空间，增加版画味道，强化黑、白、灰对比。这幅作品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海南版画家杨全发创作的《英雄花——追念红色娘子军老战士》，借鉴早年描绘领袖伟人标准像的形式呈现一位娘子军老战士，构图新颖大胆。
海南地处边防前哨，保家卫国、军民团结也是画家们比较关注的一个红色题材。海南籍画家曾祥熙1974年创作的国画《中国的好山河寸土不让》描绘的是表演队慰问海岛军民的场景。非焦点透视，俯视画面，惊涛拍岸，场景宏大。曾祥熙从小在海边长大，画海鸥、浪花、巨石得心应手。画面中的舢板、红旗、条幅等元素，以及战士、演员、乐手等众多人物，刻画精准生动，让人如临其境。
海南定安籍画家黄信驹创作的油画《解放海南岛》，高160厘米、宽280厘米，全景展示了解放军渡海作战登陆海南岛，与敌人展开激烈战斗的场面。黄信驹是军旅画家，自学成才，擅长绘制巨幅画作，他熟悉各式军装、枪械、炮弹，以及爆炸产生的烟雾效果，因而在描绘战斗场景方面颇有心得。他在构图时巧妙运用船舶、大海、天空、烟雾等营造气氛，将炮火连天、枪林弹雨的激战场景刻画得磅礴而生动。
建省办经济特区以来 技术加持画法更多元
1988年建省办经济特区以来，海南成为我国改革开放的前沿，省内相继成立了一批美术协会、艺术馆、纪念馆、画院等，美术创作进入百花齐放的新阶段。这30多年，海南多次举办大型红色美术作品展，红色题材画作的整体特点是：作品数量多，风格多元；画幅大，创作周期长；画面精致，展览效果震撼。
2020年底，在由海南省委宣传部指导、省文联和省美协联合推出的“海南省历史文化重大题材美术创作工程”活动中，一批红色美术作品引人注目。老画家吴地林的油画《琼崖旗帜冯白驹》，采用中西合璧的技法，笔触潇洒，意境宏阔，展现了琼崖革命主要领导人冯白驹的非凡气质和风采；周建宏的油画《张云逸将军》人物众多、时空交错、场景复杂，画家以三联画的方式进行有效分割整合，突出了张云逸将军转战南北、运筹帷幄的光辉形象；符祥康、陈华的油画《王国兴——白沙起义》融入革命历史的思考和英雄主义的理解，画面朴实厚重，具有很强的海南地域特点和黎族特色。
2021年，中宣部面向全国征集党史题材美术作品，海南画家阮江华、张涛、左群创作的中国画《一代国母宋庆龄》，周建宏、王彬创作的油画《革命摇篮母瑞山》，王家儒、林国华、洪永锋创作的油画《海南环岛高铁开通》，马琼颜、孙正亮创作的中国画《云龙改编誓师抗日》，黄信驹创作的油画《解放海南岛》入选。这5幅作品被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馆永久收藏。
2022年，符祥康的红色题材作品色粉画《老兵》入选由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办的纪念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80周年——全国写生采风创作美术作品展。
2021年，琼台师范学院美术学院联合海南省美术家协会、海南省书法家协会举办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英雄活在我们心中”琼崖革命百名人物美术书法创作汇展活动。琼台师范学院红色文化底蕴深厚，该校的前身广东省立第六师范学校，在培养早期革命知识分子方面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1926年6月，中共琼崖一大在海口召开，参会的11名代表中，“六师”校友就有7名，他们分别为教师陈垂斌、罗文淹、罗汉、许侠夫，学生王文明、冯平、李爱春。为举办这次展览，琼台师范学院美术专业师生精心创作了250余幅书画作品，其中不少为红色题材佳作。
新时期海南红色题材绘画的成就不仅在独幅作品方面，2011年，由海南软件职业技术学院策划并创作的海南红色主题连环画“琼崖怒潮”系列作品在该校首发并进行公开展览。连环画“琼崖怒潮”共计8本，包括《椰寨枪声》《红色娘子军》《琼侨姐妹》《海岛琼花》等，每本书讲述一个故事，全套作品绘就了琼崖革命二十三年红旗不倒的斗争史。2023年，由海南师范大学张引、张梦教授主编的《海南红色经典故事绘本》由海南出版社出版发行，这一套绘本（内含5本）部分应用了综合材料绘画、数码版画、数码水彩等较为新颖的绘画方式，有一定的突破和创新。
当代中国，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手机、平板电脑、投影仪等传播载体日益普及，数码绘画、超级写实绘画、综合材料绘画、动漫技术、3D建模技术、图像编辑技术、AI数字绘画等，刷新了人们对艺术创作的认知，让绘画的技术路线日益多元。在海南，已有一些青年画家、大学生尝试采用这些新的绘画形式，以创作更具想象力和视觉效果的红色美术作品，这是红色美术发展的新希望！
（本版图片由阮江华、吴源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