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海雪
《白日月光》这部小说集,除了《道具灯》,其余的作品几乎都是我在读研期间写作或发表的,那是一段让人终生难忘的时光,虽然过着捉襟见肘的生活,精神却如水丝滑。
走在北方五点钟就开始暗下来的街头,灵感如同乌鸦,在大风刮过的时候奋力起飞,引领我从现实走入文学的想象,也指挥着我,从想象中妥帖离场,去往一个更辽阔的世界。一切于我,都是新奇的非凡。人们常说,照片是凝固的永恒。文字亦如此,一直存在于过去某个写作的时刻,把过去变成了永恒。文字亦是个人记忆的收藏家,让我得以不断重温那些写作时的日与夜,让我得以回到句子掉落的瞬间,这是一幅多么精妙的图景。
在不断地回溯中,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名淘金者,企图从平庸日常里淘到一些闪亮的金子。它可能是某个突然闪现的片段,便被我在电脑上敲下了一个开头。也可能是某次聚会听来的一个事件,鼓舞着我去思考并记下它。也可能是回到镇上,看到在充沛雨水下长得遮天蔽日的树木,想着此间劳动的人,决定写下这些无名者的人生。我仿佛知晓,所有驱动源自内在的渴望,渴望从贫穷却又富有的自我出发,记录如此可爱又残酷的世界,目光所及之处的风景与人事。当然,小说不同于现实,而是类似时空扭曲的现实。
这部集子所收录的小说,离现在最远的是《道具灯》,发表于2016年,一个边缘人的故事。最近的是《红色双喜》,发表于2022年,关注性别暴力。自身性别意识的真正觉醒,也是在获得相对完整的文学教育和受益于导师的言传身教之后。《夏多布里昂对话》是一夜写成的短篇,字里行间的不眠让它迥异于其他作品。《两种时间》里,那个不美丽的中年女人,花枝招展地走在街上,摆脱众人奇异的目光,一路走入虚幻之国。《灰鸟》是在一次乡宴上遇到一名乞讨的孩子。《夜色袭人》的写作出发点是幼年时看到的算命摊,谁能料到算卦师生意会在当下如此红火呢。《陶的红色眼睛》是亲戚某次无意说起在村口被砍头的祖先。《人间的遗物》灵感来源于自己走过的街道。《白日月光》是拜访过的楼房,空间大到足以容纳一篇虚构作品。书中收录的九篇小说,无一例外,关注点都在女性。这种写作的选择是潜意识的,可能来自对很多事物的不满,可能来自那些隐藏的性别不公正,也可能来自漫长而复杂的梦境。选择并不代表作品有明确的指向。大部分时候,我不喜欢掌握自己作品的行踪,它们去向不明,在一个独立于现代的世界游荡。
这些作品,都曾发表在国内各大文学期刊,如今能结集成书,我非常高兴,那是对我过去数年写作的一次有意义的收集,使其成为一个永恒之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