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海南日报记者 刘梦晓 图\海南日报记者 李天平
在我们身边,有一个特殊群体叫“喜憨儿”,虽然名称中带有喜字,这个人群却患有心智障碍,很难如正常人一样在社会中生存。
“喜憨儿”是心智障碍者的通称,是心智障碍者家长对其子女的爱称。“喜憨儿”包括因患脑瘫、孤独症、唐氏综合征等而导致发育迟缓、智力障碍的人群。由于他们很少能独立工作,通常需要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监护,他们的未来成了父母最大的担忧。
不过在海口,有这样一家喜憨儿洗车中心,从今年5月初开业以来,接收的工作人员大多数都是“喜憨儿”。在这里,“喜憨儿”们得以走出家门,走上工作岗位,尽最大可能地融入社会、获得独立。
“喜憨儿”们独立了
“路上注意安全,遇到事情要向周围的叔叔阿姨求助,或者给妈妈打电话。”6月28日上午8时,小文跨上电动自行车,照常从位于海口琼山区新大洲大道的家里出发,到距离近10公里外的海口喜憨儿洗车中心上班。临行前,小文的母亲赵阿姨一如往常反复叮嘱。
从家里到位于秀英区向荣路的海口喜憨儿洗车中心上班,小文每次要骑车一个小时。这个车来车往、看起来与一般洗车行并无二致的洗车行,实际上吸纳的洗车工都是被称为“喜憨儿”的心智障碍者。小文便是其中一员。
“就怕他处理不了一些意外情况。”看着小文远去的背影,赵阿姨充满了担心。虽然如此,赵阿姨还是选择让小文独行,“最终还是要让他学会和社会接触,尽可能地独立。”
跟随小文的脚步,海南日报记者来到海口喜憨儿洗车中心。
“早上好。”一进车行,小文就欢快地和店长王祥枫,以及同是残障人士的同事昌哥、阿勇、小莫、小星打了声招呼。
“洗车行开门第一件事是干什么呀?”在王祥枫的提示下,几位“喜憨儿”开始收拢物品、清洁店门前。
一切准备就绪后,“喜憨儿”们回到各自固定的位置上坐着,等待来客。
小文喜欢独处。每次没活休息的时候,他会拿出手机玩“消消乐”小游戏,又或者安静地坐着自言自语。
“小文,你在想什么?”当王祥枫问起时,小文会报以灿烂的笑容。
内向的小莫平时不爱说话。不过来到车行工作以后,和同事们的交流逐渐变多。几个人常常坐在一起,用只言片语说说工作上的困惑,说说生活中发生的事情。
听力障碍人士昌哥是这群“喜憨儿”中唯一有过工作经验的,因年岁较长,成了几人中的大哥。平时,昌哥和大伙用手语沟通,相处时间久了,互相之间理解的障碍越来越小。
看着几个“喜憨儿”的融洽相处,王祥枫感到很欣慰。他介绍,海口喜憨儿洗车中心是今年5月初成立的车行,到现在开张近两个月,“他们来到这里工作了两个多月,不仅学会了技能,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好,愿意更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也学会主动关心温暖别人。”
给“喜憨儿”们创造岗位
海口喜憨儿洗车中心的开业,远比普通洗车行开业需要准备的时间久。
2023年年中,在深圳打拼的海南人阿伟(化名)在一次洗车中,接触到了当地的喜憨儿洗车中心。当他得知,店里的洗车工大多数为“喜憨儿”时,阿伟颇受感动。
“很多心智不全的孩子,一辈子都没办法外出工作,做不到独立,成为父母心中永远的牵挂。然而并不是他们不想工作,而是因为社会能够提供给他们的帮助太少。”阿伟说。
经过了解,阿伟得知,深圳喜憨儿洗车中心是一个由“喜憨儿”家长联合创办的洗车中心。因为“喜憨儿”不擅长精细运动,例如进工厂折包装盒这样的简单工作对于他们来说难度极大,“喜憨儿”也不能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工作,需要经常休息。而洗车工这样一项不太复杂的工种,在经过系统的培训后,他们能够熟练地掌握洗车技巧,不仅能找到工作,挣到工资,还能让他们内心的价值感得到满足,很大程度上也解了父母的忧愁。
深圳喜憨儿洗车中心的故事让阿伟颇为震动。作为在外拼搏的海南人,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家乡海南。
海南有没有这样的洗车行?海南的“喜憨儿”能不能获得帮助?
带着这些想法,阿伟很快回到海南。经过了解,海南还没有类似的洗车中心,阿伟便决定自己创办一个。
然而真正的创办过程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最主要的问题还是集中在招募工作上。阿伟和海口市残联联系后,海口喜憨儿洗车中心便面向“喜憨儿”群体发出了招募公告,一时间有近30位家长带着孩子来应聘。
“但是每个‘喜憨儿’的情况都不太一样,有的还能够劳作,有的就不太听指挥,最后经过筛选,选出了10名‘喜憨儿’接受培训。”王祥枫说,经过近20天的培训后,洗车中心最终选择了小文等在内的5名“喜憨儿”进入试用期。
作为店长,王祥枫是“跨界”来到洗车行工作的,且也是第一次和“喜憨儿”们打交道。“我和阿伟的想法一样,我们要发挥自己的价值,帮助更多这样的人群融入社会。”王祥枫说,为此他还专门学习了洗车,学习如何和“喜憨儿”们沟通打交道。
“喜憨儿”努力自食其力
经过近两个月试营业后,“喜憨儿”们已经能够独立且较为熟练地为客户服务:
一辆黑色的SUV车缓缓开进洗车间。车主开门走下车后,小文熟练地取下挂在洗车间顶部的气鼓,将车身的灰尘吹去,阿勇和小星则拿起湿抹布仔细地擦拭着车身。“蓝色抹布擦车外,灰色抹布擦内饰,把脚垫拿出来清灰……”小星轻声提醒自己,手上的活依旧麻利。
将车内外擦拭一番后,小文关上车门,用高压水枪将整辆车冲洗了一遍,接着打上清洁泡沫。整个车身被白色的泡沫覆盖后,三人戴好擦车手套,在车两侧擦拭起来。“打圈擦最省力,车前脸的进气隔栅别忘擦……”小文向阿勇示意。
看着几个人干得热火朝天,配合得颇为默契,王祥枫深感欣慰。回想起刚给“喜憨儿”们做培训的那段时日,王祥枫说:“崩溃是家常便饭。”
和普通学员相比,“喜憨儿”们在接受新事物时,总是丢三落四。王祥枫说,一个步骤需要反复讲解数十次,还要带领着一起做动作。加上之前没有接触过类似的工作,“喜憨儿”们也容易出现情绪急躁的情况,培训难度非常大。
普通人两三天就学会的工作,“喜憨儿”们学了20多天。“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王祥枫说,和“喜憨儿”们打交道的时间长了,自己能够准确地领会“喜憨儿”们的意思,“日常生活里,我感觉跟他们沟通并无多大障碍,只是有时他们反应慢点,需要不停重复,但他们会用心记下来。” 他说。
有时候,他们之间出现了矛盾,王祥枫还要当裁判。“前两天小文很不高兴,说阿勇对他说话太凶,来找我告状。”王祥枫了解到情况,原来是阿勇认为小文的活没干利索,说了他几句,“于是我各打五十大板,批评小文活要干好,也批评了阿勇说话要温柔些,后来两个人握手言和了。”
在店里的付款码前,记者还看到这样一句话:正常收费,谢绝小费,您选择喜憨儿洗车就是一种支持。
“我们的价格就是市面上洗车的价格,不高也不低,也不希望顾客来了给小费。我们想告诉‘喜憨儿’们,他们被尊重、被接纳,不是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而是因为他们的努力,值得社会做出正向反馈。希望他们懂得,即便是身体上有残缺,但仍旧能自食其力,独立自强。”王祥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