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男女情感之事者,真微妙乎哉。不仅社会学家难以穷究,即心理学家亦甚感头疼,遑论其它。譬如说艺术大师徐悲鸿先生与其爱徒孙多慈女士,岂三言两语所能道尽耶?凡男女之间,萌生爱意,多由一见倾心,尤其于对方之才情、气质、风姿、识见、人品诸方面,有超越平常者,先是夺人眼球,继而闯入心扉,然后占据感情高地,直至难以舍弃,生死相依。即便好事多磨,命运多舛,甚或节外生枝,只好隐忍退让,委曲求全,付出巨额代价,做出最大牺牲,然刻骨铭心之爱,最终难以割舍,埋葬心底愈久愈深,则醇厚浓烈之程度愈香愈美。
1935年,徐悲鸿为帮助孙多慈在中华书局出版一本素描画集,多次致信中华书局编辑所所长舒新城先生,求其玉成雅事。其4月11日的信中写道:“慈返,已为弟道及见兄情形。承兄为作序,深致感谢。慈所写各幅,已经弟选过,狮最难写,两幅乞皆刊入。孩子心理,欲早观厥成……特请弟转恳足下早日付印,愈速愈好,想吾兄好人做到底,既徇慈情,亦看弟面,三日出书,五日发行,尊意如何?”(斯舜威《百年画坛钩沉》)为挚爱能够早日出版画册,恳请好友出手相助,似可理解,然要求其“三日出书,五日发行”,似也未免太性急了些。不过,从中正可看出徐悲鸿先生为心爱之人而痴迷,而绝倒,而两肋插刀,而心旌摇荡之情状。
命运往往弄人。两股道上跑的车,终究难以合辙。后来,孙多慈嫁给了时任浙江省教育厅长许绍棣,并随夫到了台湾,任台湾师范大学艺术系主任,成就辉煌,誉满海外。1953年9月,徐悲鸿在北京病逝,噩耗传到台湾时,徐悲鸿原配蒋碧薇女士正去中山堂看画展,当她在展厅门口刚签好名字时,一抬头正好看见孙多慈站在了面前。蒋碧薇女士略事寒暄后,便把徐悲鸿逝世的消息告诉了孙多慈。孙多慈闻听,顿时脸色大变,眼泪夺眶而出,接着就晕倒了过去,当场不省人事。当她清醒过来之后,毅然决定为徐悲鸿戴孝三年,孝满之后,抑郁而终,享年六十三岁。就连蒋碧薇和廖静雯女士闻听此事后,都先后对孙多慈女士表示出了极大的钦敬之情,赞佩其是深于情者,痴于情者。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反复吟诵此千古名句,确实令人感到百味杂陈,即便一汪死水也能泛起微澜,况情感如波涛一样汹涌澎湃之有情人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