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民以食为天，可见“吃”为关乎生存的第一要紧事。

　　每逢乱世，繁重的徭役、兵役致使民不聊生、田地荒芜，盗匪敌寇愈发变本加厉四处搜刮粮米，最终只能逼得百姓奋起反抗。

　　现藏于海南省博物馆的王国兴量米米斗，讲述的便是这样一个故事。它隐含着白沙起义的导火索，也道出那个年代黎族苗族同胞最朴素的心愿——吃上一口饱饭。

　　谷米三斗  从寓意富足到沉重“税感”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掩映于深山密林之中的黎村苗寨都是另一番光景。

　　他们刀耕火种、打渔狩猎，习惯于用各种农产品与汉人换取生活物资，也遵循着将粮食作为聘礼的习俗。以昌江黎族自治县水头乡老村为例，一般的交换行情是3斗谷换1把斧头。在琼中黎族苗族自治县红毛、什运地区，黎族小伙要想迎娶心爱的姑娘，3斗米则是必不可少的聘礼之一。

　　其中的“斗”是一种计量单位，与之对应的量器称作“米斗”。彼时，黎族的山兰稻年亩产百余斤，按1斗米12.5斤换算，不过只有八、九斗谷，五、六斗米左右，这也让米斗满溢一度象征着富足。

　　直至日军铁骑践踏琼岛，实行不抵抗政策的国民党反动军政官员连同他们的眷属龟缩至五指山地区一带，米斗顿时沦为压在黎族苗族同胞身上的沉重“税感”。“抗战粮”“官长粮”“参议粮”“军服费”“草鞋费”“柴草税”“牛牌”“狗牌”等诸多摊派蜂拥而至。

　　随着曾祥训接任国民党白沙县长，各种苛捐杂税更是变本加厉，光稻谷便要求每月大户交5斗、小户3斗。可米缸早已被搜刮干净，哪里还有多余的油水可供压榨？

　　重重剥削压迫之下，一场大规模的抗暴斗争在黎族苗族群众中开始慢慢酝酿。而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是1943年8月，曾祥训的又一次暴敛横征。

　　冲破封锁  见证群众齐心抗寇贼

　　白沙起义的枪声划破漫漫长夜，在持续半个月的时间里，众多黎族苗族群众如同下山猛虎般朝敌营冲杀而去。

　　男人们负责上阵杀敌，妇女们则背着孩子自发组织起来，给起义军做饭、送椰子水。家住白沙黎族自治县元门乡向民村的老人符细开还记得，当年才14岁的她就曾和村里的妇女一起趁着夜色，步行数十里给细水的起义群众送水送粮。

　　众人拾柴火焰高，起义的战斗很快遍及白沙，极大震慑了当地的国民党驻军。然而因敌强我弱，起义队伍很快遭到敌人的疯狂反扑，王国兴只好带领起义将士撤退至深山。

　　当时，国民党反动派在经济上对起义队伍进行严密的封锁，不准商人运进粮食、食盐和火药。坚持旷日持久斗争的起义队伍弹尽粮绝，只能一边跟敌人周旋，一边挖山薯、割竹笋、找野菜、采野果充饥。

　　留守村寨的乡亲们，日子同样也不好过。他们或被要求缴纳三百元光洋的“议和费”，或惨死在国民党的屠刀下，不少村寨一时间十室九空。

　　虽遭遇凄惨，黎族苗族同胞们依旧挺直了脊梁。这一天，不知是谁率先躲过敌人的岗哨，将攒了许久、偷偷珍藏的粮食、食盐和衣服送上了山，让起义将士们一阵雀跃。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群众开始偷偷穿行于山林小径之中，送来口粮与情报。

　　就是在这般同仇敌忾的力量下，王国兴带领黎族苗族群众忍辱负重、坚韧生存，终于在找到共产党后，踏上了新的征程。

　　生产自救  告别饥饿粮满仓

　　自五指山山脉奔涌而下，几大江河裹挟着泥沙在琼岛腹地的少数民族聚居地淤积出大片肥沃土壤。原本该是产粮的良田，却由于连年战乱，赋税和杂费摊派严重，再加上地主富农占了近半的耕地，不少群众常常食不果腹。

　　改变，是从解决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问题开始。1947年至1948年，一场以清匪反霸为主要内容的土改运动在琼岛少数民族聚居地铺开。据《中国共产党海南历史（第一卷）》记载，这场运动让4.5万多名少数民族劳苦群众获得了土地及其他生产资料。

　　有了土地，还得发动生产。有一天，有黎胞在一处山坡上看到王国兴正弯腰给蔬菜施肥，不禁心生好奇：“大总管，这菜淋过屎尿怎么能吃呀？”

　　原来，黎族同胞历来没有施肥种菜的习惯。为把大伙都动员起来，王国兴特地向汉族同志请教了肥料和土壤的关系，身体力行地学着垄沟、播种、施肥、除草、捉虫，很快带动白沙一带的黎族苗族同胞掀起生产自救的热潮。

　　1948年，琼崖区党委在给党中央的报告中指出：“迄现在为止，除白沙的红毛、水满、小水等三个乡尚缺少（粮）食外，其余各乡已无饥饿。”

　　也是从那时起，吃上一口饱饭，对黎族苗族同胞而言终于不再是一种奢望。甚至在1948年的秋季攻势中，白沙还为部队捐献了5000余担粮食，换算一下，足足能装满2.8万个米斗，这在几年前根本不敢想象。

　　或许正是因为想起了起义前乡亲们饱含屈辱地向国民党缴交税粮的场景，一个满身斑驳的米斗便被王国兴留了下来。它曾是黎族苗族同胞的共同记忆，如今随着苦难日子的一去不复返，也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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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族苗族同胞捐粮支援革命

　　在琼崖革命二十三年红旗不倒的征程中，粮食供应一直是个大问题。尽管自己的生活和经济也十分困难，黎族苗族同胞却凭着对共产党和人民子弟兵的信赖与感激，一次次勒紧裤腰带捐钱捐粮，为革命胜利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据《琼岛星火》记载，1947年，正值五指山中心革命根据地建设的关键时期，五指山地区的少数民族聚居区发生粮荒，群众宁愿忍饥挨饿，也要把一切可以吃的东西都搜集起来给部队送去。

　　翻阅史料，一组组鲜活而感人的数据便印证了这一点：秋季攻势中，白沙共献粮食5000余担、光洋2万多元； 在乐东，仅千善乡黎族群众在半年时间里就为前线部队献粮10万余斤、黑豆l万斤、生猪100多头；在保亭解放区，仅七峰乡就捐毛巾1660条、衣服l648套，预借粮食735石……

　　1949年，中共中央关于解放海南的命令传达后，黎族苗族人民更是欢欣鼓舞，筹粮工作迅速而顺利地开展起来。

　　彼时，白沙恰逢天旱，粮食歉收，却依旧筹备粮食23.5万多斤，各区乡黎胞除留出春耕种子外，剩下的粮食全部慷慨交出。新设置的琼中县同样不甘落后，1949年12月献出粮食2950石，1950年初又筹集粮食l0677石。在乐东，所筹集的l.3万多担粮食更是占全岛筹粮总数的四分之一，有力保障了渡海大军登陆后的军需供应。

　　（李梦瑶）